“今日阳光甚好,我来晒晒压箱底的衣服罢了。”
麻衣敢保证,她看见对面那个赤面猴脸的雷神在听了曼娘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瞬间空白了一下。就连身后飞速旋转的雷神鼓也停了下来。
但那雷神终究不是凡人,很快就找回了状态,黑着脸对曼娘道:
“曼老板就不要再戏耍俺了!”
曼娘勾唇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换一种方式好了。”
雷神见曼娘忽然笑了,心中充满了疑惑。
麻衣对曼娘这样的笑容十分熟悉了。只要见到曼娘如此一笑,便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曼娘看向麻衣问道:
“麻衣,你以前的封号是什么?”
麻衣心中疑惑,可口中还是如实回答道:
“天武弑神。”
“可曾弑神?”
“不曾。”
曼娘笑容愈发扩大。
“可想弑神?”
“愿意一试。”
麻衣的动作立刻变为双手持刀,刀身贴着手臂,一刀横在身前,一刀横在背后。脚步后移,重心下降,随时准备一跃而起。
雷神见此怒目而视,喝道:
“曼老板还想威胁俺不成!”
曼娘抬眼看着雷神缓缓道: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曼娘话音刚落,雷神就觉得有风袭来,立刻偏头躲开。刚欲开口呵斥,却发现自己耳边的毛发竟然被削掉一撮。他看着手中被削断的毛发吃惊道:
“这、这怎么可能?那个人只是个凡人,怎么可以用人间之物伤到我?”仙凡有别,人间之刃纵使可以吹刀断发、削铁如泥,也绝不可能伤到他的神仙之体。
雷神稳定情绪后,便不着痕迹地看了麻衣,希望可以看到她用的武器。既然凡间之物不能伤害到他,但他现在又确实是被人砍断毛发,那么就只能说明是她手中的武器不是凡间之物了。但很可惜,麻衣一击得手后,就立刻收起了双刀。他只能隐约记得她刚开始时横在身前的是一把白色弯刀,具体什么样子却记不清了。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麻衣。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真的伤到了上界的神仙。
雷神的表情严肃起来,问道:
“曼老板一定要阻止俺吗?”
“受人之托而已。半刻钟后,我便离去。到时你想怎样,都再与我无关。”
那雷神见曼娘站着不动,他又道:
“即便曼老板可以暂时的遮天蔽日,但是那个云妆的脚一踏上土地,天界之神就会知道。到时候他们若是知道俺没有尽责职守,俺恐怕就要承担罪责了。”
曼娘听出他心中已有退让之意,但却还有顾虑。于是开口道:
“雷神大可不必担心。我早已命她用我的法子将土地遮住。如此一来,上界之神也不会感受到她了。况且,她是不能行走在天地之间,而我此时已经将天地遮蔽,所以她也算不得是在天地之间行走。她既没有触犯这一条,那你也用不着以雷电击之。这样,也就不算违背你的职责了。”
雷神原本就不想与曼娘发生冲突,见曼娘如此说,也就借着台阶说道:
“既然曼老板如此说了,那俺再追究就显得俺小气了。就依你所言,半刻钟之后,俺再来此。告辞。”
曼娘眯眼笑道:
“那我在此恭送雷神大人了。”
那雷神也不做作,直接就带着那片直到现在还迷糊着的乌云走了。
待那雷神走后不久,曼娘的那件披风在阳光下竟然开始“嘶嘶”作响。接着有着白色的烟气从披风上源源不断地飘出。而有白色烟气飘出的地方,披风渐渐变得暗淡起来。原本好看的水蓝色披风渐渐变成了淡灰色,就连绣成流云纹的银线也变成了黑色。仿佛那披风就要被阳光烤焦了。
麻衣见此问道:
“这披风可是出了问题?”
曼娘目不斜视道:“无碍。这天云锻时效极短。时间一到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曼娘如此解释,麻衣也就不再担忧了。
两刻钟的时间一到,曼娘收了功,那件披风就变回了原来的大小,回到了曼娘手中。但披风失去了光泽和颜色,看上去如同一块破布。就在此时,那件披风就在曼娘手中突然燃烧起来。黑色的火焰迅速地吞噬了整件披风,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走吧。”
曼娘长袖一挥,两人都消失了踪影。
回到阁中,曼娘就径直回到楼上,命人不许打扰。花月没能去看云妆大婚,一是想要见识郡主大婚的热闹场景;二是心中好奇曼娘是如何“遮天蔽日”的。于是就缠着麻衣问东问西。偏那麻衣还说不太清楚。
“那天云锻是什么法宝?竟然能用来遮天蔽日。”
麻衣又被难住了,因为她之前也未听说过这种东西,只是今天才看见曼娘使用,哪里知道这天云锻是个什么法宝。倒是一旁听着的一诺解释道:
“这天云锻说是法宝,倒不如说是件披风。”
“披风?”花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一诺。
一诺接着解释道:“这天云锻是织女所制。原本它的颜色纹样只是为了模仿天空云朵的形态。但其色如天,其纹如云。以法力催之,形如天空,人神不可分辨。是以,有遮天蔽日之效。”
花月听一诺这番形容,眼中一亮道:“这么好的东西,我们阁中还有几件?”
一诺笑道:
“你以为这天云锻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东西吗?且不说织这件天云锻的用料十分少有,就说说那织女的手艺。你应该听说过‘天衣无缝’吧。这四个字就说明了织女织一件东西的技巧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而且,织女所用的原料和制作的件数都有着规定。能在别人发现不了的情况下多织出一件就很不容易了。我记得,这是阁中最后一件了。”
“啊,这是最后一件了。那老板怎么最后还给烧掉了呢?”
“这天云锻的寿命很短,而且和它使用的范围有关系。遮蔽的范围越大,使用的时间就越短。按照刚才麻衣所说的遮蔽范围,应该只能撑一刻半的时间。”
“两刻钟。”麻衣忽然开口纠正道。
“你说主人这件天云锻用了两刻钟的时间?”一诺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是的。”
麻衣随后还说了她看到天云锻在超过一刻半钟后出现了一些变化。
闻言一诺沉默了片刻道:
“看来,后半刻钟,是主人强行用自身的力量支撑的。”
“怪不得刚才看她很疲惫的样子。”
众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一诺拍了拍花月的头,道:
“我还是叫上死不了上去看一看比较好。”
“可是刚才老板说不许上去打扰她呢。”
“放心,我自有分寸。”
语毕,一诺就匆匆地去后院的药院找死不了。
花月见厅中只剩她和麻衣了,就带着麻衣去杜家酒庄去取前些日子订好的几坛菊花纯酿,顺便让麻衣试一下那份托人代买的清酒味道是否地道。至于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偷懒的莫离,花月也不打算追究。她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所以她打算让最近几天的饭菜里不会有鱼的出现。
平安到达夫家的云妆此时正独坐在新房之中。纵使外面喧嚣热闹,但这新房之中仍是一片寂静。仿佛外面的人的热闹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看着新房中铺天盖地的红色,她心中却无半点欢喜。嘴角讽刺地上扬。也不知是在嘲笑素未谋面的夫君;还是在嘲笑自己这处处受制的一生。
热闹非凡又如何?大红喜字又如何?
过不了几年,这里又将要热闹非凡。但等到那时候,铺天盖地的就不是大红喜字了。
“你应该知道自己活不过十九吧。既然人都要死了,还留着伞做什么?”
泪水落入地面后,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