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茫然,就听小慧恭敬的回道,“太子妃娘娘,太后正在后面的寝殿里等您呢?”
寝殿?江若兰更加不解,太后的寝殿向来是不许外人进入的,她疑惑的望着小慧,盼望她能解惑一二,小慧却只是笑笑,规矩的侯着,示意江若兰自己进殿,她无法,只得一个人穿过正殿走向寝殿。
太后正独自坐在寝殿的床边深思,见她进来,疲惫的抬抬手,“丫头,过来。”
江若兰心里忽尔一暖,眼里便觉得一热,丫头这个称呼,未嫁进太子府的时候,太后常常这样宠溺的叫着自己,可是这些年……
她顺从的走过去,靠在太后的身边,太后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慢慢的摩挲,“好标致的一双手啊,当年,你还小的时候,你祖父有一次带你进宫来,我刚把你抱进怀里,你就用小手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襟,再也没有肯松开。想一想,都过去好些年了啊。”
太后怅然的靠着梨木雕花床栏边,双眼迷离,嘴里呢喃着,“若兰,想你也是知道的,当年,若不是太上皇一道圣旨,宣我进了宫,如今我可能就是你嫡亲的祖母呢。”
“若兰惶恐,若兰……”江若兰曾依稀听母亲说过,当年祖父与当今太后曾有过一段情缘,可是这只是家族中不为外人所道的秘密,如今由当事人亲口说出来,她不免有些吃惊。
太后却并没有如她一样的顾虑重重,而是直爽的说下去,话语中充满了对往日的追思与遗憾,“我从来没有后悔先与太上皇而认识了你祖父,你的祖父是个顶好顶好的男人。可惜,我与他福薄缘浅。终成不了夫妻,唉,若兰,女人这辈子不能嫁给自己所爱的男人,怎么能幸福呢?”
“太后!”江若兰听得此言,不由得心惊胆战,这可是太逆不道的话,言外之意,太后这一生从来没爱过太上皇,这如果让外人听去,怕是要惹起**的腥风血雨哇。江若兰不安的抬头,“太后,您…您不要再说了。”
“你怕了?”太后不意外的看了江若兰一眼,“很好,你还知道怕,就证明我没有看错你。荣誉和恩宠,对你来说,比说出真心话更来得实际,很好!可是…”
太后突然话锋一转,“你可知道,如今对你来说,就如临深渊一样,你以为你现在站得稳,站得牢,可是将来你未必能如我一样风风光光的站在**的顶峰,我虽失去了真情,可是我到底得到了荣宠,总不算白白付出,可是你呢,既没能嫁给心上人,一样也未必得到后位,因为,你没有子嗣!”
江若兰脸涨得通红,委屈到气结,“太后,子嗣的事我—”她辩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后狠狠的烦躁的打断。
“我答应过你祖父要好好照顾你,就一定会做到!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我能帮你的就一定会帮你,但是你自己也要争气!”
太后扬手,轻轻拍了两下,从外室便走进来一个穿着燕国服饰、长相怪异的西洋人来。
江若兰惊愕的站起身,太后便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燥。
“司徒先生是西洋的妇科圣手,我冒着好大的风险才将他请到宫里来的,好孩子,你让他帮你看看吧。”
“太后!您疯了!!!这怎么行!”江若兰腾的甩开太后握着自己的手,怒火中烧,却不好发作,压低了声音,“太后,他是异族男子,我怎么能…”下面的话,她实在羞于启齿。
太后不是没想过这层,可是事情紧急,总不能任由事态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她只能狠着心肠威逼。
“若兰,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太后怒道。
“我…我…其实…太子…”江若兰吓得语无伦次,她想向太后说明实情,可是脑中马上就浮现出东方承冷酷而残忍的面孔,说与不说都是两难。
“好了!你就听我老婆子的吧,不过是诊断一下,你若真没有问题,又何必害怕?如今,能够怀上太子的孩子才是重要的,别的,就先不要忌讳了,我会让小慧在外面守着。”太后站起身来,走到那西洋人面前,微微点点头,便不顾江若兰在身后苦苦的哀求,甩袖出去了。
小慧正在门外侯着,见太后出来,忙迎上来,但见太后脸色不虞,便小心的问道,
“太后,太子妃不肯吗?”
太后脸色越发的阴沉,“她敢不肯,成亲都四年了,还没有为太子诞下一男半女,她也得有脸不肯!这么多的姬妾侍女竟无一人成孕,难道能与她的嫉妒之心脱得了干系!我已经给她留够了面子了。”
“可是…毕竟是个异族男子,虽然不可以讳疾忌医,毕竟…”
“啰嗦什么!她没得选择!宫里的这些庸医都不中用,难道我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成?唉!”太后长长的叹息,惨淡的日光下,愈加衬得她满头的银发一片凄凉,“我一生好强,老了老了,没想到倒押错了宝?如今老二老三都有不可抵挡的势头,难保哪一天皇帝改了主张,到时候,不管他们二人谁上位,看在我这些年与他们母妃积怨的层面上,也断没有我的好果子吃,我总不能不搏一搏啊。算了,我先去偏殿歇歇。你在这里侯着,等他诊断好了,立马来回禀我。”
“是,太后。”
小慧站在殿外,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司徒先生便从殿里走了出来,小慧迎上去,司徒只与她耳语了几句,就见小慧吃惊的捂了嘴,差人将司徒先生偷偷送了出去,便慌忙前去向太后回禀去了。
江若兰极缓慢的从殿里走了出来,仿佛得了场重病一样的虚脱无力,她觉得自己屈辱极了,堂堂太子妃,竟在太后的授意下受如此污辱,大燕国她算是第一个。她心里似有一团忿闷的火,想发却不能发,忍却越发的熊熊,直烧得她肝肠寸断,委屈、怨恨、愤怒、仇恨千百种情绪凶狠的迅速堆积起来,越积越满,越发的无法控制,难耐的涌上心头,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她扶着厚重的殿门大口的喘息着,两眼忍得赤红,尖细的指甲狠狠的抠进了坚硬的木门里,竟硬生生抠出细碎的木屑,瞬间便刺破了皮肉,血肉模糊。
巧云一直被遣在太后的寝宫外侯着,终是担心自己家主子的安危,大着胆子走过来探看,一见之下,大惊失色,
“主子,您…您这是怎么了?”她慌乱的跑过来扶起江若兰,着急的问道。
江若兰恍惚的抬头,见是巧云,如同见了亲人一般,竟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