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姐弟俩来给贾敏请安,就听贾敏说:“沈先生来了也有十几日了,前头你病着,现在好了,可要好好跟着学习才行。”
小孩子都崇拜自己的父亲,珩玉一听学习之后能像父亲一样厉害自然高兴得很。贾敏笑笑接着对黛玉说:“咱们家不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我给沈先生说了,叫你也跟着学,下午晌就由沈夫人教你女红和琴艺。”沈夫人文静端庄,又救了珩玉,黛玉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只不过话虽这么说,还是有一些事要准备的。林府本来就人手不够,经过李妈妈的事后,贾敏找了个由头将春儿等人遣到庄子上了,因此贾敏就将挑选人手的事情提上了议程。
黛玉对于和沈先生学知识没什么期待感,贾雨村虽说不是个好人,但学问还是没什么问题的,黛玉自信以自己上辈子的才学,估计也不用再费什么太大的心思了。因此,她倒是对沈夫人所说的课程比较感兴趣。
前几日黛玉见文氏穿了一件八幅湘水裙,颜色淡雅不说,上边还绣着一种黛玉从未见过的花,细细的茎上拖着向左蜿蜒而去的花朵,一叶叶不同形状的的花朵缠绕在一起,妖妖娆娆的很是好看。黛玉喜欢这花样,文氏也不藏私,说这叫蝴蝶兰,要是想学就教她。只是因为绣法很是复杂,黛玉便日日呆在房中钻研。
这日贾敏让彩衣去请黛玉来。一进屋,就见黛玉就着透过窗户的阳光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绣绷,彩衣不由的说:“小姐,你喜欢那裙子,就叫绣娘学了做一条呗。何苦累着自己。”
黛玉抬起头,也不分辨,问了声好道:“彩衣姐姐这时候来,可是母亲有什么事要吩咐?”
彩衣笑着说:“姑娘就是聪慧,一猜就着。夫人从外边请了城西有名的牙婆,说是要往府里添人手呢。夫人叫小姐也去看看有没有称心的,也好将小姐身边的例填全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看身上的衣裙也没什么不妥,就带了培荷同彩衣一起到了迎风院。
贾敏自上次去杜府听了齐氏的一番话,就开始有意的为黛玉的将来做打算,做了主母自然也要会挑选奴仆,否则不仅无人可用,也不能驯服原先人马。贾敏等黛玉到了,才叫牙婆领了一群未留头的小丫头进来。
牙婆这一行自然也分三六九等,像这个李婆子,就是专门做大户人家生意的,不仅有当地衙门、地头蛇的关系,以备不时之需,也懂高门大户的规矩,卖身契什么的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李婆子一进门,就脸上堆起了笑,虽然有些谄媚,却不引人反感,见屋内对着门的墙上挂着府古画,案几上摆着个石头盆景,旁边还有个满满当当的博古架。李婆子生意做多了,眼界自然高,眼睛一溜就知道屋子里清一色的横条乌木,这一看就是个有底蕴的大户,哪像上次那个暴发户,全是金啊银的,满屋子还没人家的桌子贵呢。想到这,李婆子的笑容越发恭谨了。
李婆子看着上方端坐着个端庄娴静的妇人,旁边又坐着个约有五六岁的粉雕玉砌的女孩子,就猜渡这是林家的夫人和小姐。李婆子满脸笑容的给贾敏到了个万福,口中说道:“老婆子给林夫人、林小姐请安。”
贾敏叫她不必多礼,彩衣端出个梅花面的彩缎锦墩放在李婆子身后。贾敏等李婆子坐好后才将自己打算选一些侍女的用意说明。“夫人放心,老婆子我常年做这个行当,不说手里的姑娘个顶个的好,就是想要有手艺的那也是能找到的。”嘴上说着,李婆子轻拍两掌,就见门口如鱼贯出进来四列女子。
李婆子不愧是扬州城里有名的牙婆,这些女子出的清一色的粉色上衫配月白裙子,整整齐齐的排了四排,面上带着恭谨又不失温婉的笑容。“给夫人请安,给小姐请安。”清脆悦耳的声音整齐划一。看着贾敏嘴角浮现的笑意,李婆子心中暗暗高兴,一路进来时她就细细打量过林家仆人的数量,知道这是个大生意,要是能对了贾敏的心思,也不枉她费这么些工夫调教这些丫头。
“夫人。”李婆子笑着说:“我也知道林家的规矩,虽然不知夫人您要什么样的,但带过来的这些好的,这些是调教好可以主子屋里伺候的,院里还有一些有手艺的妇人。”
贾敏笑着点头:“常听人说城西的李婆子不仅人精明,手里的人出色,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一样。”
贾敏是什么人,作为御史夫人,说句不好听的,只要她说好,那是不好也好了,以后李婆子做大家生意也是拿得出手的例子。因此听了这话,李婆子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热情了,奉承话更是一句不断。
黛玉细细打量这些丫头,其中或明艳或沉稳不一而足,也不乏一些姿容上乘的,就是不知心性怎样。黛玉正回忆当年外祖母说起选丫头时的细则,就见贾敏冲她招招手。黛玉绕到贾敏左边,就听她说:
“玉儿刚才看了不少时间,可是觉得哪个好?”黛玉转头看着这些姑娘,只说了一句:“看到个长得好的罢了。”
“那也无妨,玉儿喜欢就可。”
听了贾敏的话,屋里站着的丫头呼吸都有些急促,林家的富庶是谁都看见的,主母看着也是个和善的,在这里总好过被卖到杂七杂八的地方。当下一些自认为姿容不错的心思活泛之辈就将头稍稍抬起,冲着黛玉露出个微笑来。
黛玉嘴上说着让贾敏做主,心里暗暗记下这些抬起头的丫头。心思活泛没什么,遇到事的时候还能机灵点。只是这种人也不能选多,不然就成了怡红院里的情况,心思活泛之人聚在一起,免不了谁也不服谁,一天到晚的吵吵嚷嚷。
贾敏有意培养黛玉处理家事,就叫黛玉先选出一些人。黛玉也不推辞,站起身来将哪些姑娘一个个的都打量一遍,将其中长相不太好的,身材不匀称的或是一脸谄媚一看就不安分的剔出来,来往三四次,留下了大约二三十个人。这些都是黛玉回忆着听过看过的法子,加进去点自己的意思初步选出来的,倒令李婆子感叹大家族的小姐就是不一般的聪慧能干。
贾敏见黛玉将初步的人选都定了下来,自己看了一遍也没什么大碍就接手过去问到:“你们中那些是愿意签死契的?”这种要来做婢女的人,大部分都是家里遭了灾吃不饱穿不暖、又签了卖身契,身家性命被攥在牙婆手中的,因此倒没几个人出去。接着贾敏又叫那些愿意签死契一个个说说家里是哪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出来做婢女,识不识字,都会干些什么,有没有拿手的技艺等等。这样一个个听过去,再将其中满意的挑出来。
黛玉倒是不知选个丫头要如此多的程序,想当初贾家给宝玉选丫头也不过是问问家里情况而已,看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回夫人,奴婢没什么名字,家里母亲就叫我大妞,今年十二了。家在樊城县,因为糟了大水,家里的庄稼都倒了,就和爹娘一起逃难到了扬州城,现在家里还添了个弟弟。”黛玉有些惊异的看着这个答话的人,这个丫头身材瘦弱,看着也就八九岁光景,要是不说怕没人能猜到她已有十二岁了。
“你是自愿出来的吗?”黛玉看着这个丫头问道。
“回小姐,家里实在困难,爹娘也有这个意思的。我是家里的老大,自然也要为弟弟妹妹着想。”
“那你怨他们吗?”
那丫头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眼睛里已蓄满泪水:“怨的,可是也是没办法的事。”
黛玉无言,心里倒是怜惜这个丫头的,转头对贾敏说:“母亲,我想要这个丫头。”
贾敏有些担心这个看着身材瘦弱的丫头能不能将黛玉伺候好,但想着黛玉好不容易张一次嘴,大不了再换就是,也就点头答应了。
见贾敏点头,那丫头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跪下给贾敏、黛玉磕了个头,又向李婆子俯身道谢完才去黛玉身边候着,整个过程礼仪都很到位,看见同伴脸上的羡艳也是淡淡的表情,倒让贾敏更加满意了。
有了这个丫头做例子,后边回答的那些丫头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卯足了劲希望答的得体,也能进林家。一圈下来,贾敏统共挑了十个丫头,又从外院找了几个女工或是厨房上有好手艺的人,其余的粗使婆子等就叫顾嬷嬷去挑了。
除了自己挑出来的丫头,贾敏还给黛玉挑了一个十三四的和两个稍小一些的。黛玉分别给取了名字:自己挑的叫碧螺,另一个稍大的叫粉岱,其余两个稍小的分别是白英、白玉。
中午过后,黛玉就将自己屋里所有叫的上名的丫头聚在一起,重新改了名字、定了等例,现在黛玉屋里共有一个大丫头培荷、两个二等丫头碧螺和被改成粉岱的桂香,两个三等小丫头香玟,香惠,白英、白玉就留着先学习礼仪。
桂香从三等丫头升到二等丫头的成功再加上空缺的那个一等大丫头的例足以使这些丫头尽心尽力,黛玉这样行事,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计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