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坐在桌前,云凤将碟子里洗好的瓜果分给许晴和老四:“这些都是隔壁谭婶子从乡下家里捎来的,味道极好,你们吃着也解解暑气。”
老四熟捻的吃着果子,看着许晴:“四叔叔赶明个出趟府门办事,你可有什么稀罕的东西,我买来送你。”
许晴闻言不由点了点头:“前个才听着显红念叨想吃潘记的麻果子,就麻烦四叔叔帮我买些回来,我也借光打打牙祭。”
云凤好笑的看着她:“你且说的好听,点得痛快,倒是却没见你掏出半个铜钱的,敢情是哄着你四叔叔自掏腰包的?”
老四不由笑着说道:“我这当叔的给她买些吃食,还能要钱不成?凭白的让人打脸!”
云凤将盘子里的甜瓜递给老四,话题骤然一转:“老四,有件事,姐姐想问问你。”
老四正帮着许晴将甜瓜掰开,听她说话,不由随口应着:“有话你且说就是,我什么事还能瞒了你去?”说着,动作不由一顿,转头看向云凤:“可是我周智大哥又去赌钱了?不能啊!他同管家在一处,就是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机会不是?那王管家可是个仔细的主,从不好这口的。”
云凤一听这话,不由轻啐道:“呸!他若是再犯了老毛病,我非怍闹死他不可!我要问得可不是这事。”顿了顿,她盯住老四的眼睛:“迎春妹妹可是来了有些日子了。”
老四吃瓜的动作微微一滞,又很快恢复如常,语气故作平静:“这我是知道的,她才来时,便去看过我了。”
云凤不由皱了皱眉:“老四,你这人平日里看去虽憨得紧,但我却是知道的,你心里明镜似的,有些事只是懒得说罢了。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可曾有过迎春那丫头?”
老四闻言并不做反应,只默默的吃着瓜。
云凤不由叹了口气:“你也别怪我这做姐姐的絮叨,那迎冬总归是心里没有你的,但凡能装下你一丝半点的,也自不会在你落了难时,自顾着躲起来,连句话都没有。”
老四拿着瓜,却不送进嘴里,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我不怪她的,她也是有自己的难处。”
云凤一听不由有些恼了:“她有难处?再大的难处若是惦念着你,也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顾自保了。她那人眼界太高,心气太傲,断不是配了你的良姻。我看迎春就很不错,这丫头对你一片真心,你这呆子,怎么到了这事上,就转不弯了呢?好端端的就吊到她那一株花枝上了?任旁的花都比她艳,比她香,却只当是空气一般,视而不见?”
老四憨憨的笑了笑:“你看,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恼了。”
云凤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语气中透着丝恨铁不成钢:“你且将姐姐这话记在心下吧,你今生若是娶了迎春,那日子过得倒也能有滋有味的,若真是犯了哪根子浑筋,只怕你这一生,有得苦吃去。”
说着,她站起身走到窗旁的箱子前,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重又走回桌前,将小布包放到老四面前:“你的事,我都听我家周智说了,你若是自谋前程也是好的,只是这做了药材生意,却是不比平常在家,凡事需得动着脑子,你为人实在,到也不至于为了那些铜臭,平白坏了声誉。”
将小布包塞在老四手里:“你这张罗生意,定是要用到银子的,这些银子你且拿去,不够了再同我说,我手头还有些余富的,原也是放在箱子里干存着,倒不如让你拿去周转。”
老四一听这话,连忙将小布袋重又递还到云凤手中:“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
云凤不由唬着脸,故做恼怒道:“你岂是不认我这个姐姐了不成?自打我入了咱们府上,便同你一起班对班的长大。我可是真心将你当成自家亲兄弟般对待的,你要再这般,可是同我见外了?若是那样,你现在便走吧!我再不认你这个弟弟也就是了。”
老四嘴笨,哪里说得过云凤,见她真恼了,语气不由有些软了:“你这也才到府上来,用钱的地方多的是,这银子给我了,我那药材铺子一时半会也是周转不起来的,平白给你惹了麻烦。”
云凤听他说的真诚,心下不由一暖:“你且放心,我手头还留有些银子,足够应急的,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日后若真是发达了,要是敢不认我这个姐姐,小心我饶不得你!”
老四不由憨笑出声:“我哪有那般的胆子。”
两人又闲话了半晌,老四方才告辞离开了。
看着他走出了院门,云凤回到桌前坐下,不由叹了口气:“那迎冬的嘱咐我算是办成一半了,日后,也定要看着你爹好生照料着这个老四的,这人实成,是个值交的。更何况咱们一家子能有今天,还不是仰仗了人家迎冬的帮忙!”
许晴点了点头,对于云凤不由多了几分敬仰,受人之托,总是要忠人之事的。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子,她不由问道:“娘,我爹走了好些日子了,可有什么话捎回来么?”
云凤一听这话,不由啐道:“就你爹那个没良心的,但凡能想到咱们娘俩,早托人递话了。这走了真是走了,连个音都没了,倒像是旁人走了亲戚般,全无半点牵挂。”
听她气恼,许晴不由帮着周智说道:“我爹陪着王管家出门办事,必然要随时动着脑子,那么多大事小情的办下来,估计忙得也不像样子。若是当真没事捎话回来,倒也凭白着让咱们担心。”
云凤脸上这才露了笑模样:“彦坤昨个来了,巴巴的送了半斤的黑芝麻,我打算研磨了,给你送去一瓶子,没事时你就用来洗头发,那可是极好的。”
许晴故意做出惊喜的样子:“是么?那彦坤对娘却是极好的。”
云凤果然笑应着:“可不是,那孩子倒也是个懂事的,我听说他去向你道歉了,这心下就也不怪他了。那孩子倒是特意向我解释了一番,原来你们只是有些误会罢了,毕竟是孩子,哪来的那许多事情?有些事弄明白了,也就过去了。”
许晴忙点了点头:“娘说的极是。”
云凤将碟子里的葡萄仔细着扒了皮,递到许晴嘴里:“五月,你也不小了,这过了秋冬,也就十二岁了。有些话,娘一时想同你说道说道,只是有些迟疑罢了。”
许晴仔细着吐掉葡萄籽,嘴里满是淡淡的果香,咂了咂嘴:“娘想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了。”
云凤看着她童稚的脸庞,不由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一直在娘眼皮子底下护着,丁点的大人样也没有,若是将来真许了人家,娘这心,可如何放得下。”
许晴半认真半玩笑道:“那娘就把我留下呗,反正我也是极乐意守着娘的。”
云凤眼中满是宠溺,疼惜的将她搂在怀中:“你这傻孩子,说得哪门子胡话。娘这下半生,都是为你活的,你这天真烂漫的性子倒也是极好的,只是有些话,娘不得不提前告诉你,不然等你错过了,想挽回却是极难的。”
许晴听出了云凤这是有话要交代自己,忙点了点头。
云凤语重心长道:“我这几日天天同王婆呆在一处,这府上的大小事宜倒也打听得精细,这少爷却是相中了咱们家小姐了,而姑奶奶自是乐意亲上加亲的,这才一个劲鼓动着他同小姐培养感情,我看着这事,咱们府上也是巴不得的。”
说着,她抬手将许晴有些散乱的发丝重新掖好,接着道:“若是小姐当真嫁了少爷,只怕咱们这些跟来的家奴也是要将卖身契移到这里的,那时便真得在这落脚了,而你未来的良人,便也只能是这府上的人,若是能得了少爷的青睐,入了他的屋子,估计小姐倒也不至于怎么难为你,毕竟现在少爷房中只一个刚抬了的迎冬,还成不得什么气候,小姐一进门,那就是夫人位置,这府上未来的当家主母。你有了她的庇护,那迎冬量她也翻腾不起什么波浪来。”
许晴一听这话,不由瞪圆了眼睛:“娘,我怎么能嫁少爷哪!你这是说的什么呀!”
云凤见她恼了,倒也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欣慰道:“你这孩子倒也是有眼色的,我说的只是万一少爷中意你的话,那咱们却是没一点办法的。但若是除了少爷,你是这府上的人,总也不会嫁到外面去,便也只能随了这府里的长工了,若是嫁得个一级长工,日子倒也能过得舒坦。”说着,她只是盯着许晴的脸,似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听着她的话,许晴心下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在这个地方,什么都挺好的,每天活不累,挣得钱也够使,还有家人疼惜,朋友陪伴。唯独一点,最让她头疼不已,便是这终身大事,云凤说的没有错,她身为一个下人,哪来的权利挑选自己的如意郎君,无非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