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好生没规矩,你见着哪个像你一般的小姐扯着脖子到处叫嚷了?”夫人轻喝出声,怒意却并未低达眼底,虽板着脸,手却已经伸了出过:“过来,看你这银链子都有些散了。”
女孩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半撒娇半认真的走过去,挨着夫人在塌上坐下:“娘,你又不曾同那些小姐呆在一处,如何知道,她们平日里会谨遵礼仪?说不准没有外人时,比我还要自在,也说不一定。”
夫人正帮着她整理戴在头上的链子,一时腾不出手,只能用眼睛撇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同那些个好的比?那你又不曾同她们呆在一处,怎么就知道人家一定如你一般,活似泼猴?”
“娘!”女孩不满的抱怨:“哪有人这般说自己的孩儿,上回那孙婆子过府来,还巴巴的夸着我乖巧懂事呢。”
夫人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变,神情有些严肃:“那个孙婆子什么时候又过府上来了?”
女孩刚要回话,一旁候着的沈姨忙插嘴道:“夫人,上次的事情,因着你出府上香,老爷便托着老夫人去搪塞过去了。”
夫人轻啐一口,语气满是不屑:“就凭着那许家的门第,也敢恬着脸寻着那孙婆子上门递话!哼!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沈姨忙着顺话往下接茬:“可不是么,那许家的小子虽看上去一表人才的,那若是配我们姑娘,那还差得真不是一丁半点的。”
女孩似才听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不由羞的跺了下脚:“你们,你们怎么好端端的就说起这档子事了?我不理你们了!五月,我们走!”
许晴正站在云凤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静听着她们谈话,冷不防被她拉住手向前走,脚步一时没跟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云凤一见,慌忙伸手搀扶住许晴。
女孩也故不上害羞了,停下脚步,转过身,焦急的看着五月,很是关切:“五月,你没事吧?”
许晴忙讪笑两声:“没事,我这站的腿有些麻,一时没站稳,倒是吓到你了。”
“若楠,你总是这么毛楞,可怎么行!”夫人这回是真的动了怒,语气越发严肃:“让你跟着夫子学了好些日子的女归,礼仪,你都学哪去?挺大的姑娘,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倒似极了那顽劣的泼猴,你若是再这般,让我见了,定不会轻饶了你。”
若楠被母亲劈头盖脸的训斥一番,倒也没害怕,反而习以为常的耸了耸肩膀。眼见着许晴真的没事,这才重又拉起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若楠的手有些冰,并不似许晴这般,无论季节,总是暖热。握上去柔若无骨,皮肤极其细腻。
看着若楠雾气蒸腾的双眼,许晴几乎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直到快随着她走出门口,这才反应过来,忙拉住若楠,转身看向夫人:“
夫人,我和小姐先下去了。”
夫人原本正生着若楠的气,此时眼见着五月乖巧听话,心里对她不由又多了几分好感与放心。自己的女儿是个皮实的性子,总同五月呆在一处,想必近朱者赤,慢慢总会变的。
心下想着,夫人脸色不由缓和几分,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许晴忙又看了眼云凤,见她嘴角隐隐噙着一丝笑意,心知她是对自己做事顾全礼节,很是满意,这才转头跟着若楠出了屋子。
待出了院子,若楠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着许晴。
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许晴心下虽惊,表面却尽量不动声色,故作不解的轻声询问:“小姐,你这是?”
若楠叹了口气,脸上全无了刚才的恼意,眉宇间浮起淡淡的愁思:“五月,你说,祈然哥哥真的会来娶我么?”
许晴被她问得一愣,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楠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连你也觉得他当时只是逗我开心罢了,是不是?”
许晴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个祈然哥哥是何方神圣?竟能将这么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小美人迷的神魂颠倒。
若楠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重又拉着她向前走,刚走出几步,才幽幽的说道:“我真是傻,总是在想着些不现实的事情,爹爹早就说过,我将来是要嫁给上京的富家少爷的,祁然哥哥只不过是表哥家一等的长工,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我许配给他的。”
许晴听的暗暗心惊,敢情眼前这个富家小姐,竟然偷偷喜欢上了一个长工?我靠!真是太离谱了,若是以后她真的同那个长工许了终身,那她这人贴身小丫头岂不是要失业了,又或者是悲催的跟着这位为爱情牺牲一切的伟大小姐,一起过上了吃糠咽菜的生活?
我的天,这种事情,必须将它扼杀在摇篮里,眼前貌美如花的若楠的瞬间从美丽的可人,变成了一张货真价实的饭票。
许晴清楚的意识到,若想将来过上幸福安康的生活,眼前这位大小姐,她是一定要为她指明前行的道路的,毕竟她的身家幸福全部都被寄托在了这位年纪尚小,过于早熟的富家小姐身上。
想通了这一切,许晴不由反手握住若楠白嫩细滑的小手,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姐,若是夫人知道那个祁然想要娶你,她是一定会将他无条件赐以酷刑,赶离你的视线之外的。而且,小姐,你仔细想想,你若是将来真的嫁给了做为长工的祁然,那你就不再是小姐了,就成了院子里那些长工媳妇一样的人了。见了像你一样的人,要叫小姐,我也就不能再陪着你了,因为你可曾见到哪个长工的媳妇,身后跟着小丫头的?”
若楠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听着许晴似真似假的话,小脸不由白了几分,紧张的看着她:“真的会这样么?”
许晴极其郑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小姐,那样的话,你就住不了宽敞明亮的屋子,玩不了以前喜欢的玩具,吃不到美味的食物。将来你人老珠黄了,就会有人穿你的衣服,戴你的首饰,睡你的相公,打你娃!”
若楠半懂不懂的连连点头,一脸醒悟了的表情,语气有些急促:“不,五月,我不能嫁给祁然哥哥,我,我将来一定要嫁给能让我继续当小姐的人做夫人。”
许晴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拉住若楠冰凉的小手:“我们走吧,小姐,你继续领着我,去你刚才要去的地方吧。”因为我不认路。后面的话她自然没有说,不知为什么,看着一脸大彻大悟的若楠,她突然有种后妈附身的罪恶感,当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毕竟无论在哪个时代,人不为己,永远是要天诛地灭的。
若楠住的院子紧挨着主屋,一条彩色鹅卵石铺砌的小路直通屋子正门,两侧栽种着不知名的花树,还修葺了一个半大的小水池。路过时,五月刻意伸头看了眼,只见水中竟然游着几条红色的鲤鱼。
“哎呀,五月,你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巴巴的做了小姐爱吃的珍珠翡翠羹,就因着你不在,她一口都没动,非要等着你回来一起吃。可怜我这老婆子,一整个上午都守在那呛人的火炉旁,生怕你回来了,小姐要吃这羹,凉透了有腥味。”
许晴刚伸头看了眼池子里的鱼,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看上去五十出头的老女人,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嘴里说着抱怨的话,语调里,却是没有丁点的不耐烦。
若楠松开许晴,上前一步,扯住她的手,撒娇的唤着:“赵婆,你最是疼我了。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许晴看着一脸童稚的若楠,不知是不是也该同她一样,同赵婆套套近乎。
赵婆喜笑颜开的拉过若楠,转头看了眼一直安静站着的许晴,不由语气满是关切的询问:“这孩子怎么蔫了?是不是出去累着了?你娘也真是的,这出了府外,也不知道好好照顾着你。”
许晴忙回道:“不是的,赵婆,我,我只是有点饿了。”
赵婆笑着放开若楠:“行,你们进屋里去等着,我这就端汤羹去。”
若楠很自觉的重又牵起许晴的手,拉着她走进屋子。
要是说刚刚夫人的屋子是别致淡雅,那么若楠的屋子就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了。
一进门口,两个叠摞到一处的长方盒子上,雕刻着百花呈祥的图纹,最上面的盒子微微敞开着,里面满满的放着各色珠钗首饰,靠近窗口的位置上,摆放着一张圆形的木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桌子上的一角还有一个漂亮的鎏金细颈瓶,上面插放着一束淡粉色的花枝。
若楠的床是真正的雕花木床,床纱飘逸,隐约能看见里面艳桔色的被褥,正凌乱的堆放着。
床与书桌的中间,摆放着一张方形木桌,上面铺盖着一种不知什么材质的薄纱,同现代的餐桌布没什么两样,只是四角都有着手工刺绣的花图。看着很是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