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你们这些个盐运司的巡兵走卒,是何人命你们前来暗夜巡江的?”张正一声正喝,说得威风凛凛,颇有气势,倒有几分官气。
张正这一声厉喝,还真把正要上船检查的几个小兵喝住了,此时正茫无头绪,看看张正,又看看带队的头领,却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何人,命我等前来巡江的自然是盐运使大人了,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我盐运司缉查私盐?速速给我拿下。”
领头的军官也是见过场面之人,哪里是张正轻易的三言两语便能唬得住的,说话间就欲命士卒们上前拿住张正。
“谁敢上前,明日通通军法从事,小小盐运司,竟敢阻我绿营粮草通行,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张正魏魏往前一站,大有“哪个上哪个跌”的气势,他这是想用驻防扬州府的绿营做后台,吓住这帮丘八。
张正看这帮兵痞停步不前,知道达到了目的,继续道:“盐运司命你等出巡?怪哉怪哉,我绿营军前日便派人知会扬州府都转盐运使,说我绿营这几日会有粮草辎重通江而行,望切莫阻挠通行,盐运使如何还会派你等出来巡江?”
张正是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先行怀疑他们的出巡意图,不仅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还让他们自乱阵脚,暗自猜疑。
领头的军官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怎地有这回事?也没见千总大人向我等提起过呀,难道这小子想诈我不成?看这小子的样子,好象有些怀疑我等是不奉盐运使调令,私自出巡抽油捞钱了,这小子不会真的是绿营的人吧?莫让他报到都转盐运使那,断了我等的财路才好。
清初时,军队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八旗兵,一种是绿旗兵。
八旗兵主要有亲军营、护军营、前锋营、骁骑营、步兵营五个兵营,八旗兵全是由满族八旗子弟组成,其中又分为京营八旗与驻防八旗,京营八旗主要负责驻军京城四周,有拱卫京师之责,而驻防八旗,则分驻各方扼要险地,以防汉人战乱造反。
而绿旗兵又名绿营,由汉人兵卒组成,营中多是前明降卒与招募的汉人子弟,由于驻防八旗人员太少,兵马不足,无法兼顾各地驻防,所以大部分地方都是由绿营军驻防。绿营军分为陆营和水师两种,其中又分为标、协、营、汛4级,相当于现代军级中的师、旅、营、连等四级,其中汛(连)下又分为两个把,相当于现代的排级军制。
眼前的这帮子兵痞都是汉人,自然是属于绿营水师的了,只不过他们是被抽调入盐运司,受盐运使调令而已。
盐课乃朝廷的重中之中,几乎占据了朝廷国库的一半税收,所以盐运司在朝廷中,是一个相对比较独立的部门,直接受都察院管理,连当地知府,兵营提督都管束不到他们,其职权与漕运司不相上下,只不过是盐运司督管盐运,漕运司督管粮运而已。
每一个地方的盐运司,都会派驻一位都转盐运使,并从当地绿营军中调配一队上百人的兵马,以方便盐运司监督管理盐运事宜,这抽调到盐运司的兵马是一个汛(连)的编制,汛的最高武官为千总,其下又分为两个把总,一“把”为六十人,
这帮兵痞当中,领头的军官就是从绿营抽调过去盐运司的把总,此次的夜晚巡江,还真被张正猜对了,盐运司并没有调令,是这位把总自己带了些心腹私兵,私自出动,想多捞些油水而已。
虽然他们都是已经调到盐运司的兵员,不再属于绿营军管束,可整个扬州府都是绿营军驻防监管着,连扬州知府也只是和驻防扬州的绿营军提督平起平坐而已,更何况是他们这只有百多兵力的盐运司了。
领头的把总知道,如果惹到这个扬州府老大哥,会令他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虽然不太相信张正这个小子会是绿营军的人,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况且他们是私自出巡捞外快,心底多少有点怕张正漏了他们底,断了他们财路。
“我乃盐运司把总朱四,你到底是何人,在绿营军中所任何职?可有军中印信以作凭证。”把总哥这是想起起张正的底呀,只要有军中印信,自然就能知道真假了。
张正暗呼:糟糕,我怎么忘了有‘军官证’这个物体了。
张正纵有一把攸攸利嘴,就算把自己说成是扬州提督都没有问题,可如若人家要查起证件来,他就算是说出花来也没有用了。
“他娘的,我乃扬州绿营军辎重营的守备张正,军中印信也是你能随便查看的么?还不速速散开,让我营粮草通行?否则贻误了军机,你等可担待得起?”
没办法,张正根本没有什么军马印信,也只能以口舌之利,利用贻误军机大事来压人了,或许能把这些个小虾米吓退也不一定。
嘶!…..盐运司的小兵们面面相觑,全都倒吸了口冷气,辎重营的守备,这可是比他们的千总大人还要高上一个等级的武官,虽然只是管军响、粮草辎重的后勤守备,那也不是他们能随便乱碰得的。
小兵哥哥们自然是容易忽悠,但把总朱四可不是个傻子,张正小小年纪,又没穿军服,虽然颇有军官之威,但也难令人相信他是绿营军官,况且绿营军的粮草辎重,多由朝廷补给,何时见过军中守备亲自出来运粮的?
在船屋里的林浩和二狗子,此时正侧耳细听着张正和官兵的对话,只听到张正一会说怀疑官兵们是私自出巡,以公谋私,一下又说自己是绿营守备军官,连军机大事都糊弄了进去,听得他俩是心惊肉跳,生怕张正把那个朱把总惹急了,领兵冲下来。
林浩摇了摇头道:“唉,这位小兄弟始终是年轻啊,他这小小把戏,怎么可能糊弄得过那老奸巨滑朱把总?恐怕待会省不得要强行冲过江去了。我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答应让他去讲理了呢?早知道还不如我自己去试试,花点银子打点一二,兴许还有可能让这位朱把总张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们过去,可是如今…..唉。”
林浩语言间尽是后悔之词,他是看死了张正不可能再有什么妙计了,更肯定张正是没办法令他们全身而退了。
“林大哥请放心,小仙大人自会有办法解决这事的,林大哥尽管候着便是了。”浑二听林浩唉声叹气的说着后悔话,还说张正没有办法了,连忙替张正说话,他可还是很相信张正的。
果然不出林浩所料,朱四听张正说他乃军中守备,也不惧怕,只不过是略微犹豫,便不吭不卑的道:“劳烦守备大人取出军中印信,下官便放行,否则莫说通行,守备大人这十来船的粮草亦要扣压回我盐运司。”
朱四说话客气,嘴上虽承认张正的身份,可也只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已,他是绝对不会相信张正就是绿营军守备的,只不过心中暂且还有些少顾虑而已,否则早已将张正拿下了,只要张正无法拿出印信,那他就有十足的理由拿人了,张正就算是真的绿营军守备,日后上头怪罪下来,他也有了借口,到时上头怪也只能怪张正未能出示印信了。
张正暗骂了一句:他娘的,怎么就碰到个要钱不要命的二货把总呢。
“浑二何在。”
“大人,小的在”浑二听到张二叫他,连忙从船屋中小跑了出来。
“你替我去屋内,拿提督大人临行前给的通行令牌出来。”张正回头说话间,向浑二打了个眼色,示意叫他回船屋去尽量拖延时间,碰到个二逼把总,张正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先行缓兵之计了。
可浑二有那么聪明的话,他就不叫浑二了,任由张正打了几次眼色,还是体会不到张正的意思。还好浑二虽然不聪明,可也没笨得那么严重,起码他没问张正哪来的通行令牌,径直回了船屋,浑二这是想回去请教下林浩,张正到底是啥意思。
“林大哥,小仙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叫俺回来取什么鸟通行令牌,林大哥可有这东西?
林浩弱弱的白了一眼浑二,心中笑骂道:“贼娘的,我若是有这通行令牌,早就过江去了。
“你那位兄弟行的应该是缓兵之计,看情形,那位把总是不见令牌心不死的了,你那位小兄弟应该也是无计可施了,如今唯有等小兄弟发信号,寻个恰融之机,强行冲过去了。”林浩摇摇头,无奈的朝浑二说道,他是对张正死了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我现在应该如何配合?”浑二又问道。
“无他,只需静候屋内,等那一声勾(go)了。”
浑二自然是相信张正能解决这些问题,所以也乐得在船屋中悠哉悠哉,可和浑二一起呆在船屋中的林浩、二狗子,心急得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了,这可事关盐帮中数百户人的生计活路呀,怎么能允许有丁点的差错。可偏偏张正行的却是如此的险招。连盐运司的把总大人都敢忽悠,这小子得多大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