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婀娜的身影,在几个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原来有伙计见要出事,赶忙跑到外面把东家给请了回来。
“小蝶,平时我是怎么嘱咐你的?”那个女子的声音里,带着无上的威严。
“对不起小姐,我错了。”那个女管事被吓的说话都带着颤音了。
朱孔阳转过身来,看向那个女子,只见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轻纱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了一双美目。
虽然有轻纱遮面,但是朱孔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那个曾经出手帮他的紫衫姑娘,没想到她竟然成为了醉虹楼的新东主。
朱孔阳一转身,那个女子看见了他的脸,也是美目一闪,显然认出了他。
朱孔阳感觉到那个女子微微一笑,就听见她说道:“给这三位公子去贵宾房,重新上菜,一切费用都算在我身上。”
不等朱孔阳三人拒绝,她就走向小蝶:“你跟我去后堂领罚。”说着就带着小蝶走向后堂。
朱孔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都被压在心底,无法吐露。突然一首诗涌上了心头,他不顾一切的大声喊了出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儿,
比翼连枝当日愿。”
此诗一出,震惊四座,那个婀娜的身影也是为之一顿,但她还是悄悄地走开了。
朱孔阳喊出此诗以后,也是有些后悔,一是太招摇了,另一个是和人家姑娘也只是一面之缘,这诗有些不太合适。
大堂里很多人都朝着这边涌来,二楼的贵宾房也都纷纷开窗询问是谁在作诗。
朱孔阳借着酒劲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喊都喊出来了,收也收不回去了,干脆不想了。三个人跟着伙计到二楼的贵宾房里,继续喝酒去了。
喝到一半,那个叫小蝶的女管事,亲自提了一个食盒进来,她把食盒放在桌子正中间说道:“这是我们小姐亲手做的拿手菜,整个延安府就只有我们家小姐会做,我们家小姐特意让我送来,给三位公子压惊。”
朱孔阳心里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美食,竟然只有那位姑娘会做。他仔细的观察起那个食盒,想看点玄机来。
食盒上有各种雕刻的花纹,做工很是精美。但是闻不到什么香味,也就无从判断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小蝶轻轻地打开了食盒,只见一股白气冒了出来。三个人定睛一看,只见里面是一个带盖子的瓷盘,盖子上和瓷盘四周都敷满了冰块。
小蝶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说道:“请三位公子亲自打开吧!”
朱孔阳伸手打开了盖子,一股肉类的清香扑鼻而来,很是诱人,朱孔阳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巨大的细瓷青花碟上,摆满了一圈圈淡粉色的肉片,呈花瓣状分布,一层叠着一层,仿佛一朵莲花。在中间花蕊的位置,还整齐的摆放着生姜丝、葱白丝,大小长短均匀整齐,刀功非常了得。
朱孔阳三人都是土包子,还真没见过这玩意,都疑惑的望着小蝶。
“知道你们就没见过,我告诉你们,这是河豚鱼脍。”
“啥!这是河豚,你想害死我们?”马俊雄听闻是河豚当即就急了。
“冒死吃河豚,你当我们不知道吗?”许握瑜也站了起来。
“你们嚷什么,这道河豚脍是我家小姐精心制作的,怎么会有毒,你们不敢吃我这就端走。”小蝶说着就要去端装着河豚鱼片的盘子。
“慢着,谁说我们不敢吃了。我只问你一句,这是你们家小姐亲手做的吗?”朱孔阳瞪着小蝶沉声问道。
“当然是了,难道我还会说谎。”说着小蝶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河豚鱼片。
朱孔阳在旁边一看,不由得赞叹道:“这刀工真是了不得,薄得跟张纸似的,完全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损伤。”
“那当然了,要不是小姐逼着我来赔礼道歉,我才不愿意来呢!你们看好了,我给你们表演一个绝活,就算是给你们赔礼道歉了。”说着小蝶抖动起手里的鱼片来,鱼片成波浪状颤动煞是好看。
“这叫鱼脍歌舞,只有南北两京的大人物才见过。便宜你们这帮土包子了。”说着她把鱼片含在唇间,竟然吹奏出悦耳的曲子来。
这下把朱孔阳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
朱孔阳突然福如心至,想起史书上有关鱼脍的记载来,随口说道:“彀薄缕细,轻可吹起。操刀响捷,若合节奏。
“哼!还算你还有点见识,好了,这是芥末,不打扰你们饮酒了,我告辞了。”小蝶吹奏完曲子,把鱼片咽了下去,在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到桌子上就离开了。
“大人物原来都过这样的日子,鱼片都能吹出曲儿来。”许握瑜盯着一盘鱼片,很是感慨的说道。
“这有什么好的,还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爽快。”马俊雄在嘴里塞了块羊肉,边嚼边说道。
“有些人确实有些变态的爱好,我还听说过把女人脱光了当盘子装菜呢!”朱孔阳心想,那是后世小鬼子的变态女体盛,不知道现在有没有。
“算了,二弟、三弟,今天高兴,咱们喝酒,不谈什么大人物了。”马俊雄举起碗来,和两人碰了碰,一扬脖灌了下去。
幸好喝的酒度数不大,和啤酒似地,不然成碗成碗的喝,朱孔阳早就醉翻了。但这也有点撑不住了,他爬上床就睡了,留下马俊雄和许握瑜还在猛喝。
就在朱孔阳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时候,后院却不平静。
“东西送过去了吗?”醉虹楼的新东主坐在椅子上问道。
“送过去了,那个秀才还真有些见识,尤其刚才他在大堂了做的那首诗,真是很好。”那个女管事小蝶则跪在地上。
“哼!你知道错吗?”那个美丽的女子突然脸色一变,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大人,小蝶知错了,请大人从轻发落。”
“去后面领十鞭子,然后去厢房罚跪吧!”
“是,属下遵命,谢大人从轻发落。”
“去吧!把老陈叫进来。如果以后再把京城的臭毛病带来,小心你的屁股开花。”
过来一会,一个身影轻悄悄的来到了屋外,敲了敲门问道:“小姐,你睡了吗?”
“没有,陈叔你进来吧!”
“那老奴就进来了。”
“陈叔,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老奴惭愧,还是毫无进展。”
“我的父兄带着几十名东厂干将和几百名锦衣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到现在都查不出线索来?”
“小姐,现在唯一有嫌疑的就是与关外走私的八大晋商和他们扶植的延安知府,只有他们可以勾结关外马贼……”
“陈叔你不要说了,我明确告诉你,厂公已经和李阁老沟通过了。他们已经保证和此事无关,希望我们不要阻碍他们的生意。以后的调查方向不用针对他们了。”
“是,小姐,我明白了。”
“陈叔,你去吧!我累了。”
“小姐你好好休息,老奴告退了。”
打发走老陈,她的心中一阵烦乱,在屋子里走动起来。不知怎么得就想到了朱孔阳,她走到桌前,研好墨,抬笔写下了朱孔阳吟唱的那首诗,人身若只如初见。写完以后又念了好几遍。
突然,她笑出了声来:“这个傻小子,这么有才华,当初来醉虹楼还那么落魄。如果拿出这首诗来,不知道这醉虹楼里有多少位姑娘会倒贴呢。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她不知不觉得就放下了心中的烦恼,捧着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躺在床上睡着了。
朱孔阳在贵宾房里也正睡的香甜,但是他的妻子云娘却在家里一夜没睡,苦苦的在房间守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