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文月到了近前,穆倾心赫然发现,她的神色竟比自己还要慌乱。
“小姐,你没事就好!”
行至院中,见她仍端坐亭内,文月脚下一顿,悄然收了袖中匕首,后背早已是****一片。
“我能有什么事?”
穆倾心甚是纳闷,她倒是担心神龙渊会对文月不利,文月怎么会以为她有事?
“我是怕你被六爷缠得没办法……现在他走了,你也就不用头疼了……”
文月一脸尴尬地近前帮她倒了杯茶,又伸手探了探茶杯,强自镇定地道:“这茶都凉了,我去沏壶新的来!”
“不用了,这天气喝冷的正好!”穆倾心不由分说将她手中的托盘按下,又拉了她坐下,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问道:“月,你知道神龙渊吧?”
文月脸上瞬间惨白如纸,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听……听说过,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吓成这样做什么?”穆倾心不以为意,扶着她的双肩一本正经地道:“不过你要有心里准备,他刚刚来过了,可能还会再来……”
“你说什么?”哐当一声,袖中匕首落地,不等穆倾心低头去看,文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紧张地问:“他亲自来找你了?他来做什么?”
“亲自?”穆倾心吓了一跳,动了动被她抓得生疼的胳膊,一脸想死的表情道:“你也觉得,他不应该亲‘自来’找我么?”
见她一脸痛苦,文月这才自知失态,忙放开她的胳膊,低头呐呐地问:“他找小姐……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聊了会儿天?”
揉着火辣辣的胳膊,穆倾心在心里叫苦不迭:早知道就不告诉文月这些了,看把她吓的?
还把自己掐个半死,真是自讨苦吃!
“那……我们要不要把这事告诉老爷?”文月一脸急切地问。
“告诉他做什么?他又打不过神龙渊!”穆倾心哭笑不得,眼角余光瞥见地上的匕首,用脚尖碰了碰,疑惑的问道:“这是你的吧?在家里怎么还带着这玩意儿?”
文月慌乱地拾起匕首,眼神闪烁道:“宫中波云诡谲,我带着以防万一的,回府仓促,就忘记放好了!”
“哦~”穆倾心点了点头,想着文月胆子虽然小,但好在有了些防人之心,住了一阵子皇宫,也算是进步不小。
“小姐!”定了定心神,文月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此事非同小可,光凭我们肯定应付不来,要不要,通知宫里一声?”
“通知你个头!”穆倾心伸手敲了下文月的脑门,警告道:“我警告你,这事谁也不许告诉,否则我把你卖到勾栏街去!”
勾栏街是龙城有名的风月场所聚集地,据说集结了十万娼倌大军,阵容之强,数量之庞大,令初来龙城之人无不称奇。
文月也知道她只是出言吓唬,不会真的那么做,便也不以为意,反而更加郑重其事的道:“那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观察下再说吧!他虽然不像是来报恩的,但要杀我早杀了!”穆倾心想了想,又小声怅然嘀咕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是?”
文月知她心烦,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轻声问道:“报恩?报什么恩?”
穆倾心掀了掀眼皮看看她,这才将当初那场‘意外’缓缓道来。
那还是四年多以前,穆倾心不敢光明正大地出府,尚处于偷跑阶段。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午,她以午睡为遮挡,和文月一前门一后门的出发,正准备走捷径到约定的地方跟文月回合,前方的打斗拦住了她的去路。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玄一紫,皆是劲装加面具的装扮。
原本,在那种深沟老巷里有人打架没什么,两个人装扮一致,而且华丽非凡也没什么,看见她之后都停了下来更是正常。
奇就奇在那个紫衣人,竟然打不过少年一般身量的黑衣人?
紫衣人趴在地上,捂着胸口,一口一口哇哇地吐着鲜血,量很大,跟不要钱似的。
而黑衣人则是挺直了背脊站在那里,一副正直不阿,替天行道的架势。
穆倾心一下子就傻眼了,目光不断地在两人之间来回。
那黑衣少年盯着穆倾心看了半天,然后又盯着地上的紫衣人看了半天,大有等她走了,再补上几下结果了紫衣人的意思。
可穆倾心是个和平爱好者呀?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当下便开口劝道:“我说,你打他一顿意思意思得了,难道还真想要他的命?这里是天子脚下,你可别乱来!”
话音刚落,那紫衣人又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黑衣少年倏地一下看过来,刹那间,穆倾心还以为他的眼睛是冰块儿做的,虽然隔了好几米的距离,但目光还是该死的冻死人不偿命。
偷偷咽了下咽口水,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勇气,她就那样直直地与他对视着……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穆倾心急了,转头望向那紫衣人,怒骂道:“你还趴那儿干嘛?指望他请你吃饭啊?”
黑衣少年原本冰冷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讶异,隔着面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紫衣人原本在暗自疗伤,听了这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副就要气绝身亡的架势。
等他咳完了,犀利的眼神扫过来,穆倾心忙赔上一个尴尬的笑脸,可是……乖乖,到底是年纪大些,眼神都不是一个级别的,黑衣少年是冷,这紫衣人眼里除了杀气,就只剩了恨意!
紫衣人缓缓起身,穆倾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黑衣少年面具下的眉头一皱,掉头看向紫衣人,动了动手指,却是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少顷,那紫衣人又看了他二人一眼,踉跄了几步,翻墙走了。
黑衣少年看了穆倾心一眼,纵身跃上墙头,又看了她一眼,这才飞身离去……
提起那段往事,穆倾心脸上全然一副踩了大便的神情。
这事过去了其实也没什么,但如果那紫衣人是神龙渊的话,只怕,没那么容易过去。
这就是她刚刚一副镇定的姿态,打死都不提救命之恩这事儿的原因……
“原来,小姐还救过神龙……皇帝的性命!”文月喃喃着,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兴奋:“如此说来,他肯定就不会伤害小姐你了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正是往事不堪回首,在他面前,那件事提都不能提!”穆倾心灰头土脸地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古往今来,有钱有势又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中,谁愿意知道自不光彩的过往的人还活在世上的?”
文月闻言,一时间只是沉默。
穆倾心苦笑摇头:“唉……以神龙渊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没灭了我这救命恩人的口,我就该谢天谢地啰!”
文月思量了一番,也觉得当年之事颇有些尴尬,正是不提也罢,当下脸又苦了下来,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似是心有不甘,又问:“这件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我原想着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没告诉你,不是有意瞒你的!”穆倾心泰然自若,一直以来,她刻意隐瞒文月只有两件事,第一,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的圣云岛穿越而来;第二,就是轩辕陌风让她隐瞒的异能。
其他的,要么是忘了说,要么她觉得没必要。
穆倾心拍了拍文月的脸以表安慰,思绪却渐渐飘远。
神龙渊绝不可能是来报恩的,因为如果他真的存了心思要报恩,就绝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找她。
那么,她作为传闻中的轩辕陌风命定的皇后,龙瑞国的守护者,唯一值得他找来的原因应该是……
他要杀了自己!
这个结论让穆倾心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既是知道他不光彩的过往的人,又有可能成为他对手的一大助力,不得不说,于公于私,神龙渊要杀自己的理由都很充足。
细想起来,若她此刻还顶着和轩辕陌风的婚约,只怕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只是,这神龙渊,是怎么知道她和轩辕闹掰了的?
他自己尚有内乱没有摆平,就那么急着准备攘外么?
是了,思远谋深方能所向披靡,这才是做大事的人,难怪他能够在几年之内踏平四方诸国,这个神龙渊,实在是可怕至极!
只是,面对这莫名其妙的杀身之祸,她该怎么做才能安然脱险呢?
眼下,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两条路。
若是留下,神龙渊不答应,那就是一个死!
若是跟他去了华云大陆……那就是生不如死!
武力和强权都没把握能斗得过他,难道,真要求助于轩辕陌风?
不可能!
要不是因为他太过迷信,非说自己是什么守护者,神龙渊怎会对自己心存忌惮?
越想越火大,以至于当年那个黑衣少年的面具也和他的脸重合了,这样一来,神龙渊对她的怨气就皆因他而起,恨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去求他?
穆倾心愤愤地问候了神龙渊的祖宗十八大半天,又默默地生气了轩辕陌风的怨气,一天的光阴,居然就那样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