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花轿,其实与龙撵差不多形式,只不过因为场合正式且严肃,所以比轩辕陌风平日里乘的撵大了许多,且整个都是红彤彤的,除了四根金色的龙头柱子和帷幔上缀的金线绣的龙凤呈祥的图样,再找不到半点其他颜色。
等她到了跟前,轩辕陌风拉了她的手,一前一后地上了喜撵。
此举又引来周围一阵唏嘘,从来没有过的,新娘居然和新娘同坐花轿,这算什么?
更令百官诧异地是,先前看皇帝拉着新皇后的手,还以为是错觉,现在真真切切的看到的这一举动,还不以为今日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同时心里也好奇,这不成体统的女子,何德何能,能让铁石心肠的帝王如此看重?
这‘花轿’不似平常人家成亲用的花轿,都被遮的严严实实,生怕人家看了去,反而三面都是半透明红色纱帐,风吹可动,正面的帐子被金钩挂在两旁,却没有放下,穆倾心微微有些诧异,但是也没开口问。
随着震天撼地的鼓乐声,花轿被抬起,又是一片庄重整齐的恭送之音,穿过林立的官员,轿子在侍卫的簇拥下走上了御道,御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百姓们声势浩大的恭贺声甚至盖过了响彻天地的乐声。
穆倾心不禁皱眉,这延绵不绝的颂音里,有多少是对她的不屑,又有多少是对她的期许呢?
正在深思,人群中响起一片哗然,裙摆上忽然落下一物,穆倾心一惊,眼睛突然眯了起来,仍然挺直了背脊,眼神却透过盖头往下落去。
是一片粉色花瓣……
不,不止是一片,她异能所及的三米之内,正有无数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透过盖头看去,御道的上空已然是一片桃红色,好似行走于桃花林间,微风吹过,花瓣迎风飞舞,景象美不胜收。
啧啧称奇声纷沓而来,汇聚成一条嘈杂的声音河流。
不多时,又变成了整齐划一的歌颂赞之音,无非是些夸大其词的歌功颂德,与惶惶不安的敬天之语!
皇天后土、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天命所归、天人合一……
真的有天意?
平素趾高气昂的皇城百姓,在见识到这所谓的‘天象’之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准备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么?
穆倾心忍俊不禁,弯嘴笑了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一片花瓣正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反手拈起,反复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我允你的漫天花雨!”轩辕陌风淡笑着问她:“喜欢吗?”
“我能把盖头掀了看吗?”她反问。
“啊?”轩辕陌风惊呼一声,原本端坐着的他突然猛地转头看她,眉一皱,似乎认真思索起了这个问题,穆倾心这回是真的笑了,却忍着没有动,仍旧高姿态地正坐着道:“我说笑的,你不必当真!”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地道:“你若想掀,便掀了吧!”
“真的不用!”穆倾心道:“我知道你不在乎面子,但是当着这么多人,我还是规矩点儿的好!”
轩辕陌风点了点头:“随你!”
说完,转过头去又恢复了一副威仪的姿态。
穆倾心突然想到,这场花雨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要花多少人力物力去清理善后,又有多少对花粉过敏的人会深受其害……真是作孽啊!
等仪仗队浩浩荡荡地进了皇宫,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下来,因为接下来是一系列装严肃的仪式和典礼。
先是拜堂,不同于普通百姓的流程,不拜高堂。
天地,祖宗,最后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一共布置了两个新房,龙翔殿和凤临宫,拜完堂去的是龙翔殿。
跨火盆,掀盖头,系衣摆,合卺酒,然后两个嬷嬷上前来,绞了她和轩辕陌风一人一缕头发,分成两对绾在一起,装入蜡封的锦盒中分别交给了十一和文月。穆倾心眼睁睁的看着,突然想到了一句古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整个婚礼流程下来,唯一一个让她感到震撼的步骤,结发……夫妻么?
被这个意义深远的词吓到了,等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坐在餐桌旁了,满桌子吉祥菜,寓意着白头到老,早生贵子什么的,下人已经悉数退下,轩辕陌风正诧异的看着她。
穆倾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桌子有的没有的菜,皱眉道:“其实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这么严肃而又正式,搞得她像是个把婚姻大事当儿戏的混子一样!
轩辕陌风的脸突然就寒了几分,语气也透着不悦:“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皇后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穆倾心扬眉,莫名地就烦躁起来,也没有说是什么,只是别过头去自己跟自己生着闷气。
再进来人的时候,很难不感觉到气场的变化,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面目全非。伺候的人小心翼翼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十一和文月对视一眼,文月跟了穆倾心进屏风后头更衣,整个龙翔安静得殿针落可闻,就连脚步声和衣服之间的摩擦声都被训练有素的宫人们控制得几近于无。
换好衣服便要去祭天,时间都已经安排好的,刚好正午,因为人们相信,在一天之中太阳最炙热的时候祭天,最能表达对上天的虔诚。
所以说,电视里喝了交杯酒就往床上爬的情况,根本是骗人了!
祭完天要祭祖,祭社稷,再然后是宴席,新郎说什么也要向宾客们敬一番酒,虽然是新娘,但作为已经上告天地天地祖宗的皇后,她亦要出席,正式接受百官朝拜。
皇宫之中设有天坛,祭天之后,接收了凤印丹册,下一步便是上山祭祖。
但凡皇宫皆背山,取有靠山的意思,龙瑞国也不例外,在皇宫后山的山顶山上有一座太庙,专门供奉历代的皇帝排位,据说之所以盖得那么高,是因为那里离天最近,而且也不会被人打扰。
可是问题来了!
太庙位于九十九丈高的山上,也就是近三百米,这还是垂直高度,换成楼梯形状的倾斜角度,差不多得有一百多层楼的高度。
穆倾心站在台阶下面,一种想死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才明白为什么历代皇帝一辈子都祭不了几次祖,实在不是他们不孝,那是人家怕打扰了先人休息啊!
选了这么个好地方,也确实不会被人打扰!
靠!真尼玛坑爹!
皇帝要登高祭祖,百官也在下面奉案焚香。
穆倾心偷偷瞟了眼父亲依然红肿的眼睛,流露出一种生离死别的神情,真怕这一上去就下不来了。
穆正一直注视着女儿,此刻见她别有深意的目光看过来,不禁老脸一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在心里怒嚎一声,穆倾心郁闷得不止一点点!
妹的!这么久以来就没一个人告诉过她,祭个祖特么要爬那么多层楼梯!早知道她刚刚就多吃一点了,算了……要不,下来的时候用滚的得了!?
哼!他轩辕家的祖先了不起吗?简直是贻害后代,还连带的害了她这个外人!
说起来,历代皇后之中这么郑重地祭祖的应该也没几个,因为大多是由妃嫔或者太子妃直接册封的,估计祭个天,再不行在下面祭个祖也差不多了,想她这样以皇后的身份嫁进皇宫举行大婚的,寥寥无几。
两人一路上无话。
穆倾心刚开始还能和轩辕陌风并肩而行,爬到二十多层的时候体力开始走下坡,三十多层的时候就被他甩了好远一截。
好在石阶修在山上,曲折蜿蜒,到十多层楼的高度时,下面的人就已经看不见他们了。
好不容易爬到四十多层,她恨不得都要手脚并用了,但还是坚持着,坚持就是胜利!
到五十多层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往身后一靠,准备仰头就睡!
好家伙,累的呀!
还未触地,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她坐了起来,然后早已消失在她视野中的轩辕陌风不知为何又回来了!
还伸手给她递了颗药丸子。
穆倾心一边调成呼吸,一边皱眉问道:“什么……东西?”
此时的她,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哪儿有功夫跟他怄气?
“张嘴!”轩辕陌风道,然后穆倾心便乖乖张了嘴,任她将药丸扔进自己嘴里,嚼都没嚼便咽下了。心想着便是毒药她也认了,反正她也一步路都不想走了,毒死她正好。
奈何药丸太大,呛得她够呛,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穆倾心终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啊这是!”她真的很想知道,这差点没把她噎死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刚问完她就发现胃里一凉,她甚至能清楚感觉到药丸正在她身体里化开,一股股力量开始,慢慢地往她的四肢百骸蔓延。
见她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轩辕陌风知她感受到了药物的力量,便只道:“休息片刻,你便能恢复了!”
穆倾心点头,看了眼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一脸不情愿地问道:“这还有多远啊?”
轩辕陌风淡淡地看她,眼神波澜不惊:“差不多走了一半了!”
“啊?”穆倾心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一半?还是差不多?“你领我飞上去不就得了?”
何必爬得这么辛苦?
轩辕陌风脸上闪过一丝怒容:“祭祖贵在心意,自然是要一步一步爬上去,才能彰显诚意,怎能敷衍了事?”
穆倾心嘴一瘪,哭丧着个脸,愤愤的道:“那你就应该早点告诉我,我好带点儿干粮过来,再不济,带点儿水也是好的呀!”
瞧她一脸不甘心地样子,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轩辕陌风看着她干枯的嘴唇和满脸的汗水,却是无论如何也生不起起来,反倒是有些心疼,外加好笑……带点儿,干粮?
翻手取出一只白玉葫芦,他递给她,表情仍是严肃,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穆倾心大喜过望,接过玉葫芦打开猛灌了一口水,只觉得甘甜不已,又喝了两口,直到喝了大半,才一揩嘴巴盖上盖子,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轩辕陌风愣了愣,会过意来朝她摊了摊手:“吃的我身上没有!”
穆倾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仰天长啸,呜呼哀哉!
“我以为你知道!”轩辕陌风有些无奈,正是因为以为她知道,也因为中午在跟她斗气,所以才没提醒她多吃一点。
这下好了!
“知道什么啊?”穆倾心瞪他一眼:“我要是知道的话,怎么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呢?”
“你能一口气爬那么远,已经很不错了!”弯腰,用袖子帮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轩辕陌风轻声道:“再坚持一下,一会儿我带你飞下来!”
穆倾心脸一红,假装不在意地偏过了头,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想了想,眼睛放光的问道:“到了上面,应该有不少祭品吧?”
轩辕陌风帮她擦汗的动作戛然而止,脸上突然罩满了寒霜,直起身子冷声喝道:“那都是供祖先享用的,岂容你混闹逾越?”
穆倾心被他吓了一跳,怔愣了片刻,正好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腾地一下站起来往山上走去,嘴里高声嚷嚷着:“不吃就不吃,了不起么?让我饿死算了!”
那么凶干什么?她不过是说说而已!
前后态度差那么远,他是变脸的么?
轩辕陌风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很快便黑着脸赶上了她,两个人并肩而行,又是谁都没有说话。
往上走了一阵子,穆倾心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可轩辕陌风仍是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就连走路的节奏,都是随着她的改变在改变!
真是气人!
穆倾心白他一眼,正好他也在看她,神色怪异地又递了颗药丸过来,她冷哼着一甩脖子,脚下也加速往上面冲去,手却很没有骨气地顺走了他手上的药丸。
哪儿有脸皮这么厚的?气照生,东西照拿,真是个无赖!轩辕陌风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为什么,穆倾心刚走了没多会儿,脚下又开始发软,第二颗药丸的功效明显不如前一颗!
难道这玩意儿也会产生抗体?
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轩辕陌风又适时地递了颗药丸过来,同时解释道:“这是你日前使用戕灵火咒的后遗症,你的精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爬的第一段全凭自身体力,后来慢慢依仗精神力,便只能依靠药理维持了!”
穆倾心看他一眼,吞了药丸,重重地叹了口气,同时也有些不爽,这家伙,怎么总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好不容易爬到最顶层,穆倾心已经快要累趴下了,不对,是已经趴下了!到最后她完全是被轩辕陌风给拖上来的……
十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上来的,等他二人一现身,便立刻上前相迎:“奴才恭迎皇上,娘娘!”
轩辕陌风搀着穆倾心,看着她透明如雪的脸庞,突然就有些恐慌,理都没理十一,径直将她抱到了太庙之中。
穆倾心累得动弹不得,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这是第一次,她累得忘了要洗澡。她被轩辕陌风抱在怀里,只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来打量着,整个太庙空空如也,除了轩辕氏历代先祖的排位和案上供奉的香炉祭品,就只剩了地上两个大红色的蒲团。
轩辕陌风将她放在蒲团上盘膝坐好,自己也以同样的姿势坐在了她的背后。
这么像电视里运功疗伤的姿势?
穆倾心忽而用力张开眼睛,上一次轩辕陌风运功,有清辉和碧空在一旁护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