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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断手

风雨如刀如剑。

诛仙阵图与三柄杀剑相互呼应,杀气震世,无与伦比。

濯清涟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同时又有愧疚之意,若不是因为她,几位同门也不会身陷险境,而恩师血玲珑更是为了救自己,自从隐退以来第一次踏出徐州琅琊山的绝琴宗。

血玲珑看了眼濯清涟,最后目光停留在陌许身上,叹道:“清涟,为了他,你值得吗?”

濯清涟一怔,沉默了片刻,望着面前的地上,似也在望着自己的深心,缓缓道:“此生此世,我愿与他生死相伴,永不后悔。”

血玲珑眼睛明亮,深深地看着濯清涟。

其实在魔教之中,对于正邪相爱虽然也有所抵触,但并不像正道人士那般深恶痛绝,当年血玲珑对于濯清涟与陌许一事,也清楚的很,开始有所反对,可后来见濯清涟执念太深,劝不回来也就不管不顾了。

哪想到如今濯清涟竟然为了心爱之人,竟不惜以身犯险,视死如归。

濯清涟低头看了眼陌许,嘴角露出微笑,随即抬头,脸上早已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但是她迎着血玲珑的目光,仿佛已然下定了决心般,决然道:“师傅,你自小收养了我,将我抚养长大,教我养我,恩深无过于此,弟子不孝,无以为报。今夜,我若是与陌许死在一起,我死而无憾,也算了去了我心中的思念,但求师傅与诸位师姐,不要再管我了,一切都是弟子自作自受,死不足惜,弟子绝不敢牵累师傅与诸位师姐。”

绝琴宗众人动容。

血玲珑缓缓收回目光,听起来似乎声音也在颤抖:“孽缘啊!”

“师傅。”濯清涟慢慢地叫了一声,望着这一手将她抚养长大的恩师,道:“是我对不起你。”

血玲珑摇头叹息一声,道:“说什么傻话啊!”

“罢了罢了。”她忽然一改语气,苍老的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犀利,淡淡道:“既然连你一个小丫头都不怕死,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又岂有惧怕之理?”

濯清涟面色一变,张了张嘴,却仿佛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魔琴七秀没有说话,神色露出坚定,手捧七星魔琴,站在血玲珑身后。

血玲珑看向云玄,道:“云玄真人,你意欲何为。”

云玄冷哼一声,大义凛然道:“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老妪模样的血玲珑镇定自若,此刻单以自己几人的实力,与清风观委实有些差距,但她看去却是毫无惧色,微笑道:“云玄真人功高盖世,而老身却时日无多了,只怕不出几年,便要成为琅琊山上的棺中人,此次她们七人死就死了,老身实力不足,也无办法。”

云玄眉头一皱,心有疑惑,血玲珑笑了笑,淡淡道:“老身凭借七绝琴,单独一人拼着逃出一条生路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没了她们七人,我绝琴宗留着也无用了,在大寿到来之前,干脆就并入天魔宗罢了,届时再与清风观一争高下。”

云玄等人面色一变,天下三大魔宗中,当以天魔宗实力最为强盛,光论起门内高手人数,便是清风观也有所不及的,历年来天魔宗始终被清风观压一头,大多还是因为清风观内的神兵法宝。

可当下若绝琴宗真的并入天魔宗,有七绝琴与七星魔琴助阵,外加血玲珑以及绝琴宗上千弟子,那么天魔宗之势将会昌盛之极,甚至有可能直追当年魔宗并未分裂之时的鼎盛实力。

云玄面色凝重,沉吟片刻后方才冷冷道:“那又如何,今夜若不能留住你们,我有何颜面面对清风观诸多前辈先烈!”

血玲珑面色微变,心中忽有些怅然,若是上百年前的她,不用废话直接便是开打的局面,而如今即便心有不甘,为了身后几人的身家性命着想,也只得委曲求全。

她沉默片刻,向云玄道:“云玄真人,我绝琴宗无意与清风观为敌,此次贸然闯入也是迫于无奈,老身好不容易太平了百年,更不想插手天下正邪之事,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血玲珑说到这里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濯清涟,就像一个慈祥的长辈看着晚辈,随即转头,面容严肃,冷然道:“从今往后,世上再也没有琴痴这个人,云玄真人大可以对外宣称……琴痴死于清风观,至于此次我绝琴宗有得罪之处,老身便自断一臂来赔罪,如此可好?”

清风观几人一怔。

魔琴七秀面色大变,濯清涟连忙道:“师傅,你不用管我,我……”

血玲珑冷冷看去,目中利光闪烁,濯清涟被她威势所摄,竟一下说不出话了,可内心却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眼中泪光浮现,贝齿紧咬,缓缓低下头去。

“宗主,既然清风观不识抬举,那便动手吧,也好叫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是啊宗主,清风观向来狂妄自大,自居正道目空一切,何必与这些虚伪之人废话,此次即便死了,但拉上几个垫背共赴黄泉路也不算寂寞。”魔琴七秀的诸位女子纷纷出言,一脸怒容地盯着几个正道人士。

血玲珑不语,挥了挥手,待得她们安静下来后,方才向云玄缓缓道:“云玄真人,此次我等不曾伤清风观一草一木,而老身大限将至,最后几年只想安度余生,我自断一臂,对你清风观也算有了个交代,若是如此清风观还苦苦相逼,那老身便是与你等拼个鱼死网破又有何妨!”

“狂妄。”上官宇面色一沉,低喝一声。

云玄面色阴晴不定,在心中斟酌利害关系,眼角余光瞥了眼身旁的三位首座,将他们神色都收在眼中,低低道:“诸位,你们是何意思?”

慕致远与梅芊绝没有说话,上官宇看了看他们,满脸杀气,冷哼道:“魔教妖人,不可放虎归山,趁此时机,将她们一并杀了!”

云玄眉头一皱,沉默良久,才望向血玲珑,嘴角一动,沉声道:“老前辈虽身在魔教,却不似一般魔教中人,这等大义胸怀,本座佩服!”

上官宇听着不对,忍不住叫了一声,道:“掌门师兄,魔教妖人奸诈多变,作恶多端,不可放过啊!”

云玄脸色严肃,看了他一眼,喝道:“无需多言!我自有主张。”

上官宇一惊,不敢置掌门的话于不顾,只得恨恨地看了眼绝琴宗等人。

血玲珑深深地看了眼云玄,道:“云玄真人英明一世,想来定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其实在他们魔教中人看来,正道人士更为狡诈,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对魔教赶尽杀绝,往往会出尔反尔,以血玲珑的阅历,对云玄自然是有所保留,此番话中也是大有深意。

云玄眼睛眯起,面无表情并未说话。

濯清涟心头一跳,忍不住道:“师傅,正道人士向来虚情假意,不可信啊。”其他六人齐齐点头称是。

血玲珑何尝不知,却只轻叹一声,嘴角忽然露出惨笑,道:“我老啦。”

说罢,她面容一冷,并指为剑,速度之快力量之大都让人为之一惊,赫然只见她右手剑指向着左臂斩去。

那血花飞溅的时刻,绝琴宗所有人都呆住了。

断臂无力的向地上落去,血液在一瞬间犹如泉涌一般喷出。

血玲珑面上闪过痛苦之色,整张枯槁的容颜刷的就白了下去,可她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睛反而邹亮如炬。

下一刻,趁着云玄等人一瞬间的分心,那张布满皱纹与伤痕的右掌,轻轻拂过七绝琴。

琴音响起,天地间雨丝骤然一停。

风起、云涌。

日精峰狂风呼啸,神嚎鬼哭,宛如一波波滔滔不绝的恶浪向云玄等人扑去,与此同时,附近落下的雨丝受到七绝琴琴音操控,在风驰电掣的速度下化为利针,排山倒海一般射向面色大变的四位首座。

琴音回荡,杀机入骨,日精峰飞沙走石,地面被铺天盖地的风浪刮出无数条深痕,天穹的黑云在震荡,整个王屋山地界的雨丝在半空中汇聚如洪,直如天河一般汹涌澎拜,冲向云玄四人。

云玄等人猝不及防,即便万分警惕却也没料到血玲珑会在这时刻突然发难,天地间如狂风恶浪肆虐,而且琴音入耳,竟仿佛要勾魂摄魄一般,只觉脑海中剧痛有如针扎,连忙运起灵气,借助诛仙阵之力抵挡七绝琴神威。

“走!”

血玲珑一声大喊,一边单手拂动七绝琴,一边飞身而起,魔琴七秀回过神来,不敢怠慢迅速飞去。

几乎就在同时,三柄杀剑归位,分别处于诛仙阵图三个方位,诛仙阵在四位首座共同催动下,血光大盛。

风止、雨散,血腥杀气顿起,身处其中恍如置身于无尽血海之中。

云玄脸色铁青,眼中含有怒色,但看着转眼就消失风雨中的绝琴宗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去,同时他撇见上官宇还要追赶,立刻大声阻止道:“罢了,穷寇莫追。”

上官宇愤恨之极,咬牙切齿,暗骂妖女诡诈,刚才若不是有诛仙阵抵挡,在七绝琴惊天动地的神威下,他恐怕要受到不小的伤势。

上官宇心有不甘,但也知道此刻再追也是无用了,他收回目光,似乎想起什么,豁然转头,盯向初夕。

初夕刚才见濯清涟终于侥幸离去,刚要松口气,但被上官宇冷异如鬼的眼神一看,心中顿时一惊。

然后,云玄也将目光放到了初夕身上。

冷风,吹动了少年的衣衫,轻轻飘动,他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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