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两个人全神贯注的左拨右挡,可仍然有两只箭从缝隙中射进来,廖江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眼看着腾不出手,居然毫不犹豫的挺身挡在了廖青衣的身前。
廖青衣吃了一惊,急道:“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还好廖江是斜着身子迎上去的,箭矢插在了他的大腿上——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廖江大怒,红着眼睛一手抡起弯刀将射来的流矢拨开,伸出另外一只手,攥住露出半截的箭羽,牙根一咬,便硬生生的从腿上拔了下来,看也不看,扬手便将带着一爿血肉的箭矢朝一个南疆死士掷了出去。尔后,拾起另外一把弯刀,整个人犹如一尊杀神一样,直朝南疆死士们的后背杀过去。
廖青衣跟在他的身后,不由的叫道:“小心!”
然而,此时的廖江就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一般凶性大发,恍惚中,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两军阵前,荒凉寥寂的战场上,黄沙漫漫,残阳如血,面前除了胡人还是胡人,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
……
当他们到达御林军的保护圈外时,廖江整个人已经犹如一个血人,见人就砍,逢人便杀。
“什么人?”御林军们虽然亲眼目睹廖江杀了好几个南疆死士,可到底事关皇上安危,因此,甫一见到他们接近,仍然虎视眈眈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别,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廖青衣喘息着,急忙拉着廖江止住脚步扬声解释道。
“不错,是条汉子……应该是咱们大锦的百姓!将军……”站在岳潇身后的副将看了一眼廖青衣怀里的孩子,又面露赞赏的看着摇摇欲坠的廖江,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岳潇略略沉思了一下,轻声道:“让他们待在御林军的外围吧!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记住,无论什么人,都不许靠近御辇!否则格杀勿论!”
“是!末将遵命!”副将急忙躬身大声应道。
就这样,廖青衣一手拉着男孩儿,另外一只手搀扶着廖江,到了御林军指定的地方暂避。
这里,已经躲避了很多人,乱糟糟的,看样子官眷居多,尽管衣衫不整,有的身上还有血污,可是仍然能看出大多数都身着上好的丝绸锦缎,每个人的神色都很惶恐,还有的守着受伤或者死去的亲人哀哀的抽泣着。
危险解除了,廖江整个人犹如一滩泥一样瘫了下去,却强撑着睁大眼睛喘吁吁的道:“小姐,我这条腿怕是不成了,您还是先回铺子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视线逐一扫过人群,面上难掩担忧:“也不知道那几个伙计和明月姑娘他们如何了?哎!”
“别管那么多了,你先倚着墙壁坐下,我看看你的伤……”
“小姐!您……”廖江刚刚吃力的坐下去,听了廖青衣的话,瞪大了双眼见鬼一样的嚷道:“这……这哪行?我……我一个男人家,受点伤有什么!哪能让小姐为我……”
一个未出闺阁的金尊玉贵的小姐,要为他这个下人处理伤口?要命的是,他身上的伤口还有一处正在大腿上!
“少废话!”廖青衣不由分说的蹲下来,首先查看了他的胳膊,伤口很深,皮肉外翻着,血流不止……
问题是,没有消毒用具,也没有纱布……她熟悉的需要清创包扎等等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有!
廖青衣忧心如焚,却束手无策。
稍一思索,提起裙摆撕下来扯成条,缠在伤口上,目前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先止血了。
“青衣表姐,是你吗?”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喜的问道。
廖青衣回头一看,只见人群中走过来一个女孩子,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想必也刚刚从人群中逃到这里,面色苍白,脚步略有些发虚。
女子年纪大约十四五岁,身材丰满,皮肤细嫩,稍显圆润的脸上,一双杏眼里满是意外以及惊喜:“三表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
廖青衣略一思索,才想起她是廖大姑的独生女儿谷银环。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表妹老实憨厚,比廖大姑强了许多。因此,她勉强挤出一丝笑,不冷不热的敷衍着:“是啊,真巧……”
“三表姐,你受伤了?”谷银环看着廖青衣的胳膊,颇有些夸张的嚷道。
“……”廖青衣皱了皱眉头,淡淡的道:“一点小伤而已!”
“哦,没事就好,刚才可是吓死我了!不过好在终于逃到了这里……”谷银环想起刚才的情景,余悸犹存的拍了拍胸口。
“……”
“对不起!”谷银环大概也看出廖青衣的态度,知道母亲做事不地道,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忽青忽白,垂下头扯着手里沾着血渍的绢帕,颇有些尴尬的呐呐着:“对不起,三表姐,我替母亲她……我也知道母亲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更对不起大舅妈和表哥!可是……”说到这里,红了眼圈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我劝了母亲几次,可母亲每次都说我……”
“银环!银环你干什么去了?”那边人丛里,一个尖锐的女声理直气壮的喊道。
谷银环朝那边张望了一眼,却并没有急着离去的意思:“哦,我今天跟二表姐一起出来的!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二表姐伤了脚!三表姐,我……”谷银环的声音越来越低,一张脸忽然涨得绯红,语气也有些扭捏起来:“自从你们去了蟠香庵后,我……我一直想去看看你和舅妈!只是……对了,大表哥他……他还没有消息吗?”
廖青衣眨巴着眼睛,颇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谷银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心里有些好笑——终究是古人,脱不了表兄妹的恋爱模式啊!
不过嘛,也可以理解,这时候的女子要遵从三从四德,圈在后宅里严守所谓的男女大防,生平见到的男人有限,所以对于英俊潇洒的表哥起了爱慕之心也在所难免。
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果原主记忆没错的话,她那位兄长廖青宏似乎对老宅以及谷家的人成见很深。平日里,除了必须的早晚请安之外,没事绝少往廖老太太住的正房凑。
谷银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一时间羞得连脖子都涨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再想到生死不明的表哥,心里一紧,咬了咬牙,厚着脸皮期期艾艾的接着问道:“听说三表姐和舅妈想要去边关亲自找大舅舅和表哥,是真的吗?”说着抬起头,一双眼睑里盈满泪水,抬手拭了去,深吸一口气低低的解释着:“三表姐放心,是我私下里让我的贴身丫鬟跟铺子里的伙计打听来的!我没有告诉母亲!”
廖青衣微笑着重新深深的打量了她一眼,很难想象廖大姑那么自私凉薄的人居然养出谷银环这样的女儿!
还真是应了歹竹出好笋那句话!这个表妹,真是天真的可以!
她以为她不说廖大姑就不会知道了?
呵呵,要是她没料错的话,怕是打他们铺子的主意就是廖大姑想出来的!
“银环!银环,你个死丫头,野到哪里去了?”那边又传来廖青萝气急败坏的声音。
“那……那我去了!”谷银环好不容易才碰上廖青衣,心里其实积攒了许多许多的话想跟她说说,可是仓促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加上廖青萝喊人的声音里已带了哭腔,她只得在心里黯然的长叹了一口气,飞快的拭去脸上的泪水,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朝那边的人群走去,一步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