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苍耘峰,天朗如明镜,薄云悠悠,天空蓝得如一匹刚染好的上好烟宝蓝绸缎,夏日里特有的花香带着苍耘峰特有的酷热之风拂过我脸颊两腮的点点汗珠。
我着一身劲衣,脸上的汗珠儿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时还有几个讨厌的蝴蝶时不时往我脸上触上一触,有的索性就待在上面不爱下来了,伸手朝眉骨高处遮了遮,这几日的温度再不是早几天的春风化雨般的温柔了,正午烈日当头,汗湿的碎发紧紧贴在额间。
这该死的日头将我的整个身心都烤蔫了,我感觉着自己头顶的温度,感觉着从我身体蒸发到外面的水分,感受着头上腾腾升起的白雾,感受着满眼的金星和满肚子的鬼哭狼嚎,可那也仅仅只能感受。
旁边的凉亭的一角,某人遮着小凉,扇着小扇,吃着冰镇甜西瓜,茶几盘还放了杯降暑的酸梅汁。
常常听人说,你知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样并不是最惨的,惨的是,你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有人好心提点了下你:“哎,你瞅瞅,人家隔壁的过的那日子,那叫一个滋润啊。”然后你又眼贱一个不小心真去看了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此时心境就像是崩坏了的镜面,镜面的温度像冰块儿样的还降到零下。就如现下的我一样,虽然觉得自己再站一会儿就可以自燃了,但心却是哇凉哇凉的。
加上下面的那段谈话,我想我估计今天没准就折在这儿了。
“师父,咱能不能休息儿”
“不能,师父这么热的天都不辞辛劳的在这陪着你呢,你还嚷着要休息,继续。”
“那……师父我能喝点酸梅汁儿再继续吗?”
“就这么会儿就坚持不住了?想当年师父那是盛夏赤可烤火盆,严冬寒可游冰海,打着赤膊,绝不含糊。再坚持坚持。”
“哇,师父,你好牛,好牛,我怎么能赶上你呢,师父,就给我喝一口,要不来片西瓜也行。”
“师父…是…为你…嗝…好.”而后已经吃的连打几个饱嗝的我的好师父南辖谷仙,风卷残云般的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将果盘里的水果和酸梅汁全给我收拾好了,都收拾到他的肚子里,然后他又满意的打了个响嗝。
我整个人石化在热浪中,果然不愧是德高望重,仙体端庄,对待门下弟子无微不至照顾,尤恐弟子受到半点委屈的南峡谷仙啊。
我向来认为传言之所以会成为传言,是有它真实的本体内核在的,它本身有真实的成份,只是那些个无聊八卦有爱卖弄的人添油加醋,稍加调色,虽然失了点本真的颜色,它那事实的主题还是经得起推敲的,经得起考验的~
今天想来……我还是太年轻啊,这就好比凡世的科榜考试,小童父母从小耳濡目染,努力读书,完了就能成为国家栋梁,就能考上状元一样。
状元能有几个,有的人书读了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失业在家,是娘子不疼,岳父不爱,多招嫌呐,多晦气啊,这憋屈得怎一个窝囊了得。
就比如现在的我就像那憋屈又招嫌的秀才,就听信了娘亲的所谓的九重天的传言。南辖仙人那还了得,享有盛誉的天庭有名的有才之仙,为何和善,最不喜端着仙长的身份,向来都是礼待徒弟,能进他的门下是多少修仙之人感到无上荣耀的事啊。
然而,我的心里却在呐喊,是哪个造的谣,看老娘出去不弄死他她它。
我就像个被虐待得身残志坚的励志少年那般,在贤德又明理的师父身边开始了自己的修炼学艺的生涯。到现在我还在想着娘亲那慈爱的眼神,那诚恳的口吻,那信誓旦旦,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忽悠。
绝对是亲娘,这年头亲娘大抵都爱干些个坑娃的事儿。
不许我带青鸾,青鸾因着舍不得我,从家里偷跑出来四次想待在我身边都被她逮到,拽着领子就给腾着云,驾着雾,马不停蹄的领回去了。想着青鸾临走时那不放心的小眼神,我心里甚受感动啊,反观亲娘,哎~心里苦……
每天卯时便要起床,上眼皮还和下眼皮粘合着呢,就被提溜着出去开始这惨绝人寰的修炼也,要问我提溜着我的是谁,喏,还不是传说中收徒门槛很高,虽南辖山弟子云云众多,但由他亲自收了并教导的徒弟,至今为止只有四个加我一个五个,四个徒弟只闻其名,从未见过人影,早就出了师门高就而去剩下他闲得百无聊赖用尽全力教导我的南辖谷仙。
对他我甚是诧异,你说都活着好几万年白发苍苍,胡须长长的得道高仙来说,精神头怎么能这么足呢,我一个精力旺盛的小辈常常都觉得及不过。
被师父关怀着虐待的日子里我人艰不拆,自强不息,总算还能凑合着成长。
因着四位他的亲授弟子皆已学成离开,我所处的这个院落,稍稍有些不同,地处东北角的那处丘山之上,环境还算清雅,与那些云云子弟的住处相距甚远,师父美其名曰给我开了个独栋。是以平日里也无甚人,自己一个人住着倒也很是逍遥自在。
只是有一个小小瑕疵让人很是不满,这处丘石之处大约是块福林之地,是以接受日月之照拂比其他地方更甚。白日里那暖黄的日光照进我屋永远是最早最透彻的,夜里那姣姣的月亮虽每日都不断上玄下玄的变化,但总觉着这牛乳般的皎洁之白,在房舍里的变化只有亮,很亮,非常亮。
平日里都不需要夜明珠来照明了,初初还觉着新奇,被照拂的实在没有睡意,还有些兴致起来瞅瞅这如水的月色,但天天如此便略略有些受不住了,这几日的光景尤其不好。白日里各种累,夜里还得和这过分明媚的月色做些斗争。
导致这几日的睡眠完全不足,黑眼圈出来不说,白日里还很是神志不清明,脑中便像是糊了一层浆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