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放佛将这个地方忘了,每日的阳光和月光会有一丝洒入,很快就消失。
屋子不是特别昏暗,光亮足以看清所有。
每日都是被青砚服侍着吃一些补药,然后就是与璃秋争吵,最后总以他又撕裂自己的衣服,然后自己昏过去为结束。
记不清是几天还是几个月……
与外界没有接触的日子,完全不知道时光的车轮碾过多少个昨日。
胸口的伤已经好了,但手脚筋还是没有接,那么久了,已经废了吧,连疤痕都要掉了。
但每天早晨醒来,身上还是红一块青一块的,有时候青砚伺候自己沐浴,看着自己的身子,总是默默的流眼泪。
又是一次沐浴。
琉夏仰面望着天花板,坐在浴桶中,雾气氤氲,稍热的水温将琉夏苍白的脸庞晕上红色。
病态的白与娇艳的红,在水珠划过中,美得令人向往。
“殿下……”青砚小心翼翼的为琉夏擦拭着身子。
琉夏复又低下眉,看着自己白皙的身子上点点红痕,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殿下,请一定要坚持住,一定可以出去的。”青砚小声说道。
琉夏道:“我不会自杀或自暴自弃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放心。”
青砚眼圈又红了,看着琉夏的脸庞,心中一阵恍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才能报仇?殿下,一连遭受了那么多打击,还没有放弃,自己也要坚持。
“青砚,我们会出去的。璃秋,他会后悔对我做的事的。”琉夏的声音近乎叹息。
“是。”
为琉夏穿好了衣服,门开了。
璃秋进来,将琉夏抱回了里屋,轻轻放到了床上,青砚低头出去。
“你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吗?”璃秋用鼻尖点了点琉夏的额头道。
“说。”
“现在朝中所有事务都由我处理,再两日,不管父皇的退位诏书是否送来,不对,他是昏迷的,应该是不管皇后愿不愿意妥协,我都要宣布继承皇位。”
“笑话?你有什么资格?”琉夏听到父皇还在昏迷,毒随时发作,忍不住开口冷笑道。
璃秋也不恼,笑道:“父皇命不久矣,他的毒我随时可以让其发作,现在留着父皇的命,只是不想一些有心人说我弑父夺位。而大齐的储君是你啊琉夏,父皇若不幸,你就是皇帝。可惜,你病重多日,早已将印鉴交予我,命我代理朝务,前些日子因为慕太傅夜闯宸羽宫而被害失踪,现在朝中人人恐慌,如今的形式,不是我当朝还该是谁?”
“你未免太天真,难道一个南氏一族就能覆灭了近二十年的储君地位吗?你以为夺位只要弑父杀姐就够了吗?”
璃秋亲了亲琉夏的鼻尖:“你放心,我肯定不止做了这些。京城的禁军可是我的人,一旦我登基,你和父皇都拦不了,京中无人敢反抗,大齐的军队大多驻在边疆,一时也回不来京,我可也是皇子登基,在皇帝命降陨、储君失踪时,我是最佳的继承人。再说要调他们需要虎令,琉夏你是没有吧,别宫在我接来你那日就下令包围了。而且我还要感谢你和父皇呢,你们对待诸侯王一向很狠,他们绝对没有什么实力在我登基时入京叛乱,怕是还没走几步,就被你派的驻军当场伏杀了吧。”
“你倒是把什么都算计好了。”琉夏抬起头亲了亲璃秋眼角的泪痣。
璃秋怔住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嘴角不自觉扬起了喜悦。
琉夏竟然主动亲了自己!
“你……”难道?
琉夏也随着璃秋的眼神笑起来,发丝还带着水珠,泛着红晕的脸颊,在烛火的映照下,眉眼如画、娇艳如花、春色撩人。
琉夏笑靥如花,语气却很是冰冷:“我听了你的算计,终于是决定了一件事。既然你将所有都计划好了,如此的处心积虑,我便也决定,就冲你为了皇位算了那么多,如果有天我出去了,我会赢了你的所有局,我一定要算计得更加周全,让你绝对没有翻盘的可能。你不是很会算计的么?那我一定要让你输的很惨。”
琉夏又抬头亲了亲璃秋的唇:“这是奖励你,奖励你让我决定如果出去后,一定对你不心软,你那么处心积虑、为我设下那么多局,等我出去,一定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来一次。你现在不杀我,将来会后悔。因为我以后一定要杀了你,不然会后患无穷。”说完开始冷笑起来,看璃秋的眼神中尽是嘲讽。
璃秋嘴角僵住,脸色煞白。
终是没有回话,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真的不考虑杀了我吗?不然我以后一定会杀了你的。”琉夏冲着门叫道,一心想激怒璃秋。
凭什么自己受尽了背叛与伤害,凭什么他谋夺皇位,还拿那么多借口来让自己成为他的禁脔,就算,就算自己对他一直很好,就算他是自己最亲近的弟弟。
但哪有那么容易原谅,既然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用这些话报复了。
看到璃秋脸上的煞白,琉夏有种快意,但也有些不忍,不过狠狠的告诉自己,他是背叛自己、伤害自己、辜负自己的人,自己现在那么不好,让他难过一下也没有什么。
“我说过,只要你永远陪着我,那什么都不重要,我绝对不会杀了你。”璃秋跨过房门,幽幽飘来这句话。
“你是担心我的心腹们叛乱吗?现在我是失踪,所以他们不好轻举妄动!说那么好听!你以为你对我做了这些事,我还会和你在一起!
“……”
璃秋关上了门,屋子一下昏暗了。
丝丝月光透过雕花的小窗户洒入,铺在离床很远的地方。
一地华光,一地月辉,满屋冷清的悲伤。
像是有人轻轻的叹了口气,配合着琉夏急促的呼吸,月光变得模糊冰冷。
月朦胧,初夏轻纱飞扬。
“青砚!”琉夏朝窗外喊了一声。
屋外几声细语交谈,许久门重又打开。
青砚低着头走进来,询问琉夏何事。
“我待在屋子里不舒服,你问问璃秋,今夜月光怡人,我能不能到院子里坐一会。”琉夏看向门外喊道。
青砚一时踌躇,看看琉夏又看看门外。
“我武功废了,手脚也废了,身上还有不知道什么的毒,还有什么担心的?”琉夏讥讽的冷笑道。
门外许久没有出声,琉夏示意青砚上前扶起她。
所幸青砚身为贴身侍女还是有些功底的,半扶半搂将琉夏“拖”到了屋门口。
屋外早已空无一人。
铺面洒来如水的月色,朦胧如丝织的月光泄了一地,满院的清冷与梦幻。
银灰笼罩了所有的事物,几棵盆栽的花朵被月光映衬成了银白色,花非花、雾非雾之幻,满院相思灰落。
头顶的弦月冷冷的悬在头顶,发出凄清又柔和的光,夜空无星。
月影下澈,有点点树影打在青石地砖上。
古朴的青石板透出些凉气。
琉夏在青砚的搀扶在,在树下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整个身子几乎全部倚在一颗很高的树的树干上。
乌亮墨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垂下,头靠在树上,仰面看着天空中的月。
一抹青衣跃过视线,飞到了头顶的树上,隐在茂盛的树叶中,隐约可见。
悠扬古韵的箫声从头顶传来,算不上空灵,只觉得沧桑与伤怀,箫声绕树三匝,在小院子回旋飘荡。
箫声从来不是清脆的,是有些低沉沙哑,箫声缠绕着月光,意境尤为寂静落寞。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只是出个屋而已,就在我头顶看着我?”琉夏仰着头朝箫声传来处说道。
“也是,如果我出去了,你就完了。当然要时时刻刻看着我。”琉夏低头轻笑。
箫声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吹奏。
琉夏大笑道:“何必还吹箫给我听?以前你吹给你的姐姐长平殿下听,现在是在吹给仇人琉夏吗?”
回答的依旧是箫声。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你以为不回答只吹.箫就好了吗?我告诉你璃秋,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明明是你对不起我!是你废了我,是你要毁了我!是你要夺走我的皇位!何必总是那么一副悲伤的样子!到底是谁对不起谁!你吹什么破萧!你以为还是我们一起去摘星楼谈心的时候吗?”琉夏笑出了眼泪,“你在向谁做戏啊!我不要你吹什么悲伤曲子,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关心你,为你排忧解难吗?你在自欺欺人些什么!你吹多少曲子,我都不会再心疼你了!”
“……”
“当初是我傻,我以为我与你的感情是最好的,没想到一不留神成了毒药,你吹啊!你继续软禁我吧!你以为只要把我锁在你身边就叫永远在一起?我从小都认为你很聪明,原来是个傻瓜,不对,说傻瓜是侮辱傻瓜!”
箫声断断续续,如同哽咽。
音如低泣,心若低泣,璃秋觉得自己的眼角很烫很烫,心像是被人用叉子刺入挖了好大一块,又倒入了醋。
又疼又酸,又好像咽下了很多碗黄连,苦涩得让人生不如死。
唇上的箫继续发出声响,无人理解的曲.
一抹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