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两日后,为了尽早治好手脚,绯衣带着琉夏上路了。
随行的还有几个绯衣的手下,九衣就跟在其中。
神医墨骨住在离此处不是很远的小山上,很普通的小山,甚至是琉夏从来没有听过的地名。
绯衣说墨骨有好几处家,这不过是一处长时间落脚的地方而已。一般人不会想到这儿,这儿住的都是很普通的村民,不问世事,自给自足,颇有世外桃源的感觉。
说这话时,琉夏发现绯衣的眼中闪过向往的神色,也是,在京城繁华之地呆久了,混迹朝堂多年的人,总会对这种生活向往的。
不过琉夏明白,自己和绯衣只能是向往,永远不可能把什么都抛下,在这里住下,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过惯了繁华奢侈的生活,是融不入这乡野之地的。
而就这两日中,琉夏便觉得心口疼了一次,那种噬心的疼痛让她差点昏厥过去,绯衣也很着急,加快了步伐。
墨骨住在山腰上,既然是求医,不可能让神医下来。所以,绯衣就让人做了个轿榻,抬着手脚已废的琉夏上山。
所幸山也不是很高,小半天的时间就到了神医墨骨的住处。
一处看上去和平常人家一样的院落映入眼帘,还有一些说不上名字的白花从低矮的墙头伸出头来。
九衣上前叩门,许久门才开。
一个身着绿衣梳着双丫髻的小童开了门,接过九衣手中的拜帖又关上了门。
大概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门又开了,小童迎接琉夏他们进去。
入目的满院的树,不知名字,只见满树的白花,显得孤寂又脱俗。
入了内堂,琉夏看见一个已过弱冠年华的青年男子坐在屋内,一身白衣,五官倒是极好的,眉眼细细的,唇色珠白如玉,面色很白,有些病弱的感觉。
琉夏靠在轿榻上仔细打量这位绝世神医,觉得十分古怪。
明明是神医,为何一副体虚之症的样子,好像自己就是体弱多病的样子,难不成久病成医?
“将病人送进内室,我一会就诊治。”
小童指挥着绯衣带来的人将琉夏抬进了内室,内堂只留绯衣与神医两人。
琉夏不能动,不知墨骨与绯衣在内室谈了些什么,只觉得时间不长。
然后见到又一梳着垂挂髻的蓝衣小童推着墨骨进来了。
推着?
琉夏注意到墨骨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的!有一丝的惊愕,但琉夏到底是在宫里长大的,面上没有露出丝毫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墨骨被推到了自己面前,然后搭上了自己的手腕,开始把脉。
绯衣紧张的盯着墨骨的脸色,所幸墨骨面色平常,并没有遇到难题的样子。
“这手脚筋断了好久了吧?”
“有半月左右。不知,还可接上?”
墨骨示意小童将他推离琉夏,然后淡淡的答道:“一般来说,连疤痕都要长好,没有救治的可能了。”
“这……”
“不管不用担心,你既然带来了那个,我会治好她的。皮肤长好了就再用刀切开罢了,筋脉长上了就再切开重接罢了。”墨骨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近乎无色的唇淡淡的吐出这段话。
绯衣送了一口气,踱步到了琉夏身边,摸了摸琉夏的头发道:“小夏,放心,墨骨是大齐医术最高的人,有可以医活白骨的能力。”
“嗯。”琉夏相信如果墨骨治不好就没其他人治得好了,不过,到底绯衣给了墨骨什么东西让墨骨愿意医治她?要知道墨骨此人孤傲不逊,从不轻易给人医治的。
不过,琉夏深知自己若问绯衣,绯衣多半是不会说的。
“什么时候可以医治?”琉夏问道。
“随时。”墨骨答道。
“那就现在就动手吧,我想早些好。”
墨骨微怔了一下,面容又恢复了平静。
绯衣和众人被请出了内室,内室内独留琉夏、墨骨和那蓝衣小童。
墨骨拿过蓝衣小童递过来的锋利的小刀,将琉夏腕部清洗了一下就要下刀。
“没有麻沸散吗?”琉夏问道。
墨骨没有回答,不待琉夏反应,一刀飞快的划开了琉夏腕部的伤口,琉夏闷哼了一声,疼痛不已,咬牙看着自己的手腕血流如注。
小童抢着回答:“方才你没说要用啊!”
“要用!”琉夏从唇齿间挤出两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小童去药箱里翻了一瓶麻沸散,整瓶用水兑了,喂到琉夏唇边:“真是麻烦。”
琉夏喝下麻沸散,别憋了一句,刚要反驳,又想想自己现在是有求与人,不便多有牢骚。这麻沸散用得很多,琉夏还没感觉到墨骨划下的第二刀就睡了过去。
昏暗中是一池的红莲随风摇曳,如火般燃烧,染红了天上的霞光。
霞光映照下是一人满目桃花,倚在青石旁,伸出了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朝自己妖娆的笑着:“小夏。”
梦中的自己朝那人走过去,却怎么也走不到,红莲突然变成了火焰,剧烈的燃烧起来,那人一身红衣,湮没在大火中,琉夏心中一急,急冲冲的朝大火前跑去。
快冲进大火,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阵琴声,悠扬婉转,古朴韵致。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一抹白色从火中走出,温婉如玉的面庞冲自己扬起和煦似春风的笑容,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如果是琉夏,我相信。”
琉夏仓皇后退,却发现周围换了景致。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靠在一起,女娃娃拿着毛笔亲了亲男娃,然后男娃娃拿起笔开始画画,明明离得很远,琉夏却清楚的知道画的是红莲。
然后天成了黑色,抬头是黯淡的星辰,自己身旁的人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眼,两滴朱砂痣摇摇欲坠,举起酒瓶对着月光浇了下去,佳酿泛着莹光倒入红唇。
“若能和琉夏调笑一辈子多好。嗯?”耳畔传来一声叹息。
“璃秋……”琉夏喃喃道。
面前的人越来越模糊,月光突然直接变得刺眼,琉夏眯起了眼。
再睁开时见到的确实一张陌生的脸,眉眼细细,唇白如纸。
“醒了?”语气冰冷无波澜。
琉夏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看向自己的手脚。
手脚腕部已经被白纱一层层的缠起,好像敷了麻药,所以感觉不到疼痛。
墨骨示意蓝衣小童推自己出去,琉夏这才注意到绯衣等人已经进了屋,绯衣站在床边脸色有些不好,没有说话。
“绯衣?怎么了?”
“没什么。小夏,你好好休息,你的手脚腕已经接好了,墨骨神医说给你用了让伤好得很快的药,大约半个多月就可以勉强走动了。”提到治疗成果,绯衣眼中露出了喜悦。
“嗯。那我的毒?”琉夏安心的躺在床上。
绿衣小童闪进内室道:“师父让慕公子出来一下,商量一下这位小.姐身上的毒。”
绯衣忙快步随绿衣小童出去,出去前吩咐九衣好好照顾琉夏,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妖孽,你快去吧。”琉夏冲绯衣笑了笑。
红衣翩跹离开了内室。
琉夏静静的看着床上白色的帷帐,回忆着方才的梦。
难道,自己真的怎么都忘不了吗?
占据了大部分记忆的那两人,到底如何能从脑海中擦去?
不知墨骨能有什么药,能将那两人的眉眼,从此深藏在记忆深处,不再浮现。
回忆里他们的模样,到底怎样才能抹去?
恍惚间
觉得如果一直回想,难免徒增感伤。
琉夏轻声叹气,如何将过往都贮藏脑海深处或者擦去?
或者就当作是幻象吧,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假象,不知道可不可以成功?
不该如此的!
自己对他们,怎么可以还有如此美好的怀念?
应该是滔天的仇恨与悲伤!
琉夏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