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在连续几天的梅雨过后,转眼已是盛夏时分,空气中充满了炙热和燥闷的气息。
纳兰府里的午后一片寂静,除了几缕蝉鸣,便没什么其他动静,府里的人都躲在厢房里午休了。
叶重楼这些日子已经把那三种武功练得相当精纯,只是“飒沓流星步”因为受书阁里的空间限制,不能尽情施展。
今日见阁外一片安静,几乎看不见人影,不由想到外面去施展一下身手过过瘾,于是步子一迈,便飘出阁外,脚踩“飒沓流星步”,在府里飞驰起来。
“飒沓流星步”和“八步赶月”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八步赶月”施展起来有一种雄赳赳的气势,那种踩着脚在空中踏行如平地飞奔的威武英姿让叶重楼觉得是很牛叉。而“飒沓流星步”则潇洒飘逸、轻盈灵巧,体迅飞凫、飘忽若神,速度快似流星。
只消小片刻的功夫,叶重楼已经绕着偌大的纳兰府飞奔了半圈下来,气不喘心不跳,甚至这大热天他脸上连一滴汗珠都没有。
然而却有一阵低语的男声让叶重楼忍不住驻足倾听,随即他脚上微微一转,身形悄无声息地来到不远处一栋楼阁的廊檐边,侧耳过去,只听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纳兰公子,难不成真让他娶了你堂妹?你就没什么法子?”
这声音极为熟悉,叶重楼一下子便听出来是上官驰吉的声音,莫非这个吃鸡的家伙与那个纳兰混球大中午的不休息却又在打着对付自己的坏主意?
叶重楼忙仔细听去,只听纳兰逑的声音响起:“哼,这家伙也算命大,又有纳兰明若罩着。我爹花重金聘请杀手,连续两次都没能成功,而且还损兵折将。就在他刚进府的那天晚上,七里铺派出了六名炉火境杀手分三批去刺杀他,结果连翠林别院进都没进去,被纳兰明若灭了个精光。”
叶重楼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惊。自己刚入府的那天晚上,岂不正是在房间里因纯阳气丹的副作用而与纳兰右楚颠鸳倒凤吗?那晚竟然有六个炉火境杀手夜入府里欲刺杀自己?
叶重楼听了这番话,终于真正明白了纳兰明若的实力,他在翠林别院外不动声色地灭了六个炉火境杀手,而自己竟一无所觉,完全还被蒙在鼓里,这只能说明他的手段相当地快、狠、准。叶重楼发现自己对这位准岳父是越来越崇拜了。
这时,纳兰逑的声音又响起来:“不过,虽然七里铺杀不了他,但本公子倒是想到一个好主意。”
“喔?逑少爷说说是什么好主意?”上官驰吉惊喜道。
纳兰逑阴恻恻的声音又响起:“我收买了伙房一个送饭的下人。”
“逑少爷的意思是在他饭里下毒,毒死他?”上官驰吉的声音竟因为激动而有点颤抖。
“毒死他?那太便宜他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暗中观察这家伙,他最近得到纳兰明若的首肯,每天去府里的书阁看书,很少冒出来。但是这家伙有个特点,就是嘴很馋、特爱吃,这两天还经常跑去伙房问有什么好吃的。所以我收买了伙房一个送饭的下人,让这个下人在今晚给他准备的晚膳中放点‘美人恨’调调味。”
叶重楼心里正在想着“美人恨”是什么东东,就听那纳兰驰吉问道:“‘美人恨’是什么东西?”
“你连‘美人恨’都不知道?怎么混的?”纳兰逑鄙视地道。
“上官孤陋寡闻,哪有逑少爷见多识广。”上官驰吉不失时机地拍马屁。
纳兰逑这才阴笑着道:“男人吃了‘美人恨’,将永世不举,不然怎么会叫‘美人恨’呢?”
上官驰吉立即恍然大悟:“难怪叫‘美人恨’,这不能举的男人,美人能不恨吗?这名字取得真是贴切啊。”两人同时淫笑起来。
叶重楼则是后背腾地冒起一片冷汗,妈的,这纳兰逑真******阴险啊,竟然想把自己搞成阳痿。操,幸亏自己及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否则岂不要遗憾终生?要是成为像韩啸斯那样的太监,以后不知有多少美女要恨自己呢。
叶重楼心道,不过既然这事被自己给识破了可就不一样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叶重楼的脑中浮起了一个应对之计。
叶重楼趁两人商量完出来之前,先一步施展“飒沓流星步”飞速离开,然后也无心再绕着府里练轻功了,便直接回了藏书阁。
回到藏书阁后,叶重楼又开始继续修炼纯阳诀。在书阁的这几天,叶重楼难得比较悠闲,除了练那三种武功,就是修炼纯阳诀,经过这几日的修炼,叶重楼明显觉得那颗气丹较之以前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只是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叶重楼只能感觉到有变化,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但他切身体会的是,自己的精气神似乎比以前更好了些,胃口好、睡眠好,浑身充满了力量,神采飞扬,连形象都似乎比以前更帅了一些。这便导致叶重楼无聊的时候,经常对着铜镜,自我陶醉一番。
而那纯阳气丹的副作用似乎从那晚和纳兰右楚的一夕欢愉后,又安静了好多天没再发作,这似乎再一次证明这副作用发作的间隔是随着自己不断修炼而变得越来越长了。
叶重楼自己算了下时间,第一次发作是在刚刚修炼成气丹后,第二次发作是在三个时辰以后,第三次发作则是在五天以后,而第四次发作也就是自己刚入纳兰府的那晚是在半个月以后了。
那是否意味着下一次发作的时间至少会比半个月要长呢?而现在距第四次发作的时间也已经有了七八天了。
叶重楼这般想着,那个一直萦绕着他的疑惑又在脑中冒了出来。从那晚与纳兰右楚的温柔一夜过后,叶重楼在府中再没有见过纳兰右楚,甚至连纳兰左乔也是除了刚进府那天的一面之后再也没见过。
然而,这几天来,叶重楼每每回忆起那晚的事,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当时自己受那纯阳气丹的副作用影响,精虫上脑,眼里见到美女就花了,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是这几天自己回味过来,总觉得当晚的纳兰右楚有些反常。
这美女先是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愤然离去的,可后来她竟然去而复返,而且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与她的个性以及平常对自己的态度完全不符啊。
叶重楼现在可以断定,那晚自己和纳兰右楚发生的事,纳兰明若一定是知情的,他能在自己户外眨眼之间办掉这么多杀手,怎么可能不知自己在屋里干了些什么。所以,纳兰右楚去而复返的原因有可能是纳兰明若的意思。
只是当这个理由充斥在叶重楼的脑海里的时候,叶重楼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即使是纳兰明若有让自己与纳兰右楚假戏真做的意思,但如果纳兰右楚自己不愿意,纳兰明若也不至于逼迫自己的女儿吧。再说了,纵然纳兰右楚也答应从了自己,但这一个人的性格也不太可能瞬间变化如此之大啊。
于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便冒进了叶重楼的脑子:去而复返的人莫非不是纳兰右楚本人?叶重楼之所有会产生这个念头,有一个很有力的论据,自己所住的翠林别院与纳兰右楚的小楼距离不近,而当时纳兰右楚去而复返的间隔时间并不长,当时自己记得很清楚的是她回来与之前离去时穿的衣服不一样。
这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从翠林别院回到她的小楼换了套衣服再回来的,她要真有这样的速度和本事,恐怕能上封神榜了。
而如果,去而复返的人不是纳兰右楚,事情就变得复杂而敏感了。如果不是纳兰右楚,样貌却又长得一模一样,这只有一种可能,纳兰左乔!
也只有以纳兰左乔的那个性子以及对自己的态度,才能与那一夜任君采撷的柔情蜜意相吻合。
可纳兰左乔和纳兰右楚不是一对龙凤胎吗?纳兰左乔不是男儿身吗?当叶重楼用自己极强的逻辑能力推理出那晚与自己共度一夜的人不是纳兰右楚而是纳兰左乔后,自然得出了纳兰左乔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的结论,而这显然涉及到了纳兰家多年隐瞒的秘辛。
所以,叶重楼虽然隐隐猜到了一个事实的轮廓,却也只能将其藏在内心深处。这种事,在纳兰明若没有推心置腹地将事实告诉自己之前,自己还是装糊涂的好。
在快到傍晚的时候,叶重楼从藏书阁出来,直接奔到府里的伙房。这些日子叶重楼胃口特好,府里的菜肴又精美可口,所以正像纳兰逑所说,叶重楼这些天常跑到伙房来搞吃的,跟这伙房的主厨老黄倒是混得熟了。
“姑爷,您来了!”老黄见叶重楼来了,热情地打招呼。
老黄这”姑爷“的称呼还是颇让叶重楼受用的,他笑道:“老黄,我来看看今晚有啥好吃的?”
“姑爷,你想吃什么尽管说,老黄啥都能给你做出来。”老黄大咧咧地道。
“对了,今晚逑少爷吃什么?”叶重楼随口问道。
“逑少爷刚才让人传话给我,说要做份冰镇酸梅汤给他解暑。”
“喔?逑少爷这个主意不错,那给我也弄一份冰镇酸梅汤吧。”叶重楼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这大热天的,冰镇过的东西容易坏,过会让人尽快给我送过去喔。”
“姑爷您放心,保证第一时间给您送去。”老黄干脆地答道。
叶重楼这便离开伙房,哼着小曲回到翠林别院,然后到书房里拿起一本从书阁带出来的叫《皇朝史记》的传纪史书翻看起来。
读史可以使人明智。叶重楼之所以要看这本书,不仅仅是为了明智,还为了更好地了解中州皇朝的历史发展。自己到了这个世界,总要对这个世界的过往有所认识才对。
从这部书里,叶重楼了解到中州皇朝虽然立国千年之久,但它并不是这个大陆上有记载的第一个国度,在中州皇朝之前还有一个更为古老的龙王朝。
只是在千年前,龙王朝日渐衰微、最终分崩离析,而各路诸侯群雄割据、逐鹿天下,战火绵延、民不聊生,一代英雄轩辕无垠不忍苍生荼毒,组建义军,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横扫各路诸侯,再次天下一统,中州皇朝便是这样立国了。
叶重楼心里一边对中州皇朝的开国皇帝轩辕无垠充满了神往与崇敬,一边也忍不住唏嘘感叹:每个王朝的开国皇帝都堪称绝世人物,然而他们的子孙后代往往难以继承衣钵,终有一天要把老祖宗打下来的基业败光。如今龙椅上的那位,据说就是口碑极差。如今的中州皇朝表面平静,实则已暗流涌动。
叶重楼正看得津津乐道时,外面有人敲门,然后听到一个声音道:“叶公子在吗?您的冰镇酸梅汤好了。”
“我在书房,你把酸梅汤端进来吧。”叶重楼向门外唤了一声,然后就见那个这些天一直给自己送饭菜的青年仆役端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两碗汤。
叶重楼故意装作继续看书,只瞟了青年仆役一眼,不经意地道:“怎么做了两份?”
“喔,另一碗是逑少爷的。因为叶公子的翠林别院靠的近,就先给叶公子端过来了。另一碗马上再给逑少爷送去。”
“喔。”叶重楼点了点头,眼睛却仍在看书,随口道:“放下吧。”
叶重楼此时虽在看书,但事实上他眼角余光一直盯着那青年仆役在观察。只见那青年仆役似乎特地又盯着托盘上的两只碗看了两眼,然后像是确定了一下,方才将左边的那一碗酸梅汤取下,放到叶重楼的书桌上。
青年仆役放下酸梅汤后,便要转身离开,哪知叶重楼忽然唤了一声:“等下。”
青年仆役一听叶重楼叫唤,腿上明显微微一软,然后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方才又转身,嘴里略微有些紧张结巴地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叶重楼将青年仆役的表情、举动完全看在眼里,然后道:“你把那托盘放书桌上,到我厢房床上枕头底下去拿二两碎银子,是赏给你的。这些天给我送饭菜,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