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郁慌忙掩好房门,还是灌进了凉气。
垂眸想着,以后夜里要少跑几趟主子房里了。
绕过屏风,穿过宽敞的偏厅,撩开暖阁烫金镶边的帘子。
许是自己一身的凉气带进了门。
将将放下帘子,便见燕耀掩唇咳嗽起来。
孤郁在炭盆前站了半晌,方上前去,只见塌旁已坐一玄袍男子。那人温文尔雅的模样,略显瘦削的身材。身量七尺,均掩在烛火背后。只狭长的凤目正凝着自己,面无表情地开口,“怎么样。”
孤郁闻言,心中一顿,如是开口,“那夜巡视的城防都没有发现异常。”
孤郁垂下目,心中惴惴不安。此事竟然惊动了一向中立的翰林学士宋承欢,想必朝野上下均已知晓些风声了。
宋承欢闻言,微微扬起嘴角,抿一口微凉的茶,阴阳怪气凝着燕耀道,“晋王觉得呢?”
“既然城防都说没什么异常,便是没异常。”燕耀缓缓放下唇边修长的手指,一抹阴鸷瞬间划过眼底,“不用派人盯着了。”
孤郁心中一滞,下意识望向承欢,却见那人玩世不恭的笑着,一副看戏的模样。
“竟然恢复了斗志,不错,欲擒故纵这一招我也想用用,哈哈哈……”
那人笑得浪荡,孤郁又何曾不知。
晋王年少有成,十四岁封侯,食邑晋阳。十六岁率军出征,平定西南,封晋王,食邑千石成为大历朝建国以来最年轻有为的王爷……
主子若恢复斗志,那他今生便能再见那所向披靡,傲视群雄的晋王。那固然是好。只是,如今的晋王不比当年。腿疾已让他意志消沉多年,不仅在朝中交了兵权。更是在太子与宁王的斗争中选择退让躲避。就算要为保命而斗。可单凭宋承欢一个翰林院学士在晋王身后,他们似乎并没有任何胜算……想到此处,不由得紧了紧袖中的拳头,故作冷静道,“不知主子如何安排?”
燕耀不语,凝着炭盆里烧的泛红的炭块,俊郎的眉微蹙。
宋承欢倒是一瞬收起笑意,“你小子倒是着急。怕是到现在心里都还没底儿呢吧?”
这一句戳到了孤郁心坎上,闻言不由得脸红到了耳根后,回答倒也坦然,“是。”
“哈哈,这个给你,兴许能用得上。”宋承欢笑着从袖袋中掏出几张折叠整齐的纸放在桌上,“时候不早了,我告辞了。”
燕耀似乎并未听到他二人的谈话。孤郁一凛,多年跟随在晋王身边的经验告诉他,主子在思考,遂错身上前,“承欢公子,我送您。”
“也好。”宋承欢意味深长凝了燕耀一眼,快步闪出暖阁。
二人转过屏风,燕耀方摩挲着手中的药瓶回过神来,他这是怎么了?娶王妃不是一场戏罢了,怎么会突然心中有了牵念。方才他是想起了她的脸吗?那清晰可见的丑态,以及她眼中执拗的坚定。
他不该多想的。
燕耀放下手中玉瓶,暗暗叹了口气。烛影照不到的心里波涛汹涌。
那一边,藿香未从银桦口中得到自己身世的消息,用过饭便乔装从后门出了府。
这都城虽好,九月里终究还是凉了些。在都城北门口查探了一阵,想着到时候便从这里一路向北,去个气候干燥些的地方,兴许她身上的寒毒便能跟着蒸发了也说不定啊。再者,穿越之前她本就是北方人,习惯了北方干燥的气候,冬天萧瑟的北风。到时候离开晋王府,至少还有一点家乡的味道让她聊以慰藉。
直到半月高空,藿香方溜达回晋王府。
她料定玉照会在后门口接她。不为别的,她若是丢了,燕耀会第一个找玉照问罪。
却不曾想,迎接她的,不只是玉照。
还有一纸休书。
“王妃,这是主子给您的。”玉照并未让藿香进门,而是恭敬地将手中休书递出来,“银桦已在巷口等着了。王妃早些启程吧。”
呵,还真是卸磨杀驴啊。
藿香牵起嘴角,留一抹妖冶的笑意。接过休书,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