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和静端离开之后,空旷的大殿中,就只剩下墨无伤和周子元两人。墨无伤看着周子元,问道:
“你心里不服气,觉着我偏向杨业?”
周子元闻言抬起头来,正好迎上墨无伤看过来的目光,只觉得墨无伤的眼神似乎能够看穿一切一般,原本想要否认的话,嗫嚅着嘴唇,终究没敢说出。过了片刻,见墨无伤仍旧这样看着他,等他回话,额头已不由沁出一层冷汗,渐渐无法抵挡墨无伤带来的压迫感,索性便豁出一切,点点头,说道:
“是,弟子觉得不公平。我跟杨业本是同一批上山的弟子,论资质,当初我远比他强,论修为进境,我也要超过他,平日修炼,也未曾有过懈怠。我不止一次拿自己和杨业比较,自问没有一样输于他的,可是师父您为他费尽心机,帮他提升资质,随身佩剑也赠予他,别人诘难于他,您也替他遮掩,却什么也不曾给我,哪怕单独一句勉励的话,也不曾有过;还有清宓长老,她当初代您授业,对我是从来不管不问,可是我却听说,这些年,她时常把杨业叫去考校功课,亲自指点,就连杨业带回来一个妖族女孩,她怕杨业修炼上分心,也吩咐静宁师姐帮着照顾;还有墨月,她这些年,也是去杨业那里的次数多,去我这里的少,每次来我这,说的也大多都是关于杨业身边那个妖族女孩的事。
弟子不明白,我到底哪里不如杨业。”
周子元说完,反而觉得墨无伤的目光不再那么迫人,便干脆看向墨无伤,等着他回话。
墨无伤听罢,和周子元目光对视了数息,低下头,微眯起眼睛,脸上艰难地浮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淡淡说道:
“你错了,别人如何想,为师不得而知,但是于我而言,我并不在乎是谁来做我的徒弟,谁来继承我的衣钵,谁来当这下一个观主,也谈不上更喜欢哪个,更讨厌哪个。既然你觉得不公平,想要为师偏向你,而不是偏向杨业,那为师就把这太清观交给你,我死之后,你就是这下一任的观主,这样你觉得公平吗,杨业从我手里,得到的只是一把剑,而你,从我手里,得到的是这整个太清观!”
周子元想过墨无伤听到他这番话或许会发怒,或许会一笑置之等等,却无论如何没想到墨无伤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时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上是狂喜,是恐惧,是怀疑还是别的什么感觉,亦或者是百感俱全,只是怔怔地看着墨无伤,一动也不动。然后墨无伤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怎么,还是不满足?仍旧觉得不公平?”
周子元这才回过神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惊慌地说道:
“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墨无伤也不理他所谓的不敢是指不敢接受这太清观下任观主之位,还是不敢再心存怨尤,摆了摆手,让他起来,继续说道:
“清河想必跟你说过,要做这观主,不全是我一人说的算,还有得到其余多数长老的认可才行。”
周子元此时脑中已经一片混沌,什么也反应不过来,听墨无伤这么说,便点头回道:
“是,清河师叔同我说起过。”
“我打算等你们这次归墟之行回来之后,召集所有长老,把这我的决定告诉他们,再让他们做个表决。不过在我看来,认可你的长老,只怕没有认可杨业的多。这观主之位,修为倒是次要的,历代观主里面,不具修为的,就有两位,其余修为平平的,也有不少。杨业性子沉稳,老成世故,这是你比不上的,虽然处事优柔,但是对做观主而言,反而算不上毛病,要是事事都由观主一人拍板决定,还要这么多长老做什么?”
“那怎么办?”周子元闻言,立刻便忍不住问道。
墨无伤的神情,越发显得淡然,声音也愈发低沉缥缈,回道:
“既然是从你二人中公开推举,到时候自然就需要你二人同时到场的,若是只有你一人在,还用得着去选么?”
周子元吓了一跳,失声说道:
“你要我杀了杨业?”
墨无伤本来眯着眼睛养神,闻言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周子元数息,才重新低下头闭上双眼,淡淡说道:
“你就只想到了这种办法?还是说你最想用这种办法?”
周子元立刻摇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不!弟子没有想过要杀杨业。”
墨无伤对此话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见周子元不再说话,才接着开口说道:
“你们过几天要去寻找归墟,有我那张图相助,寻到归墟之眼不难。那归墟之眼是一处绝地,进出都要有特殊的法门,当你们离开时,你只需暗中略作手脚,便能将杨业困在其中,只需耽搁数日,到时候杨业回到太清观,便木已成舟,为时已晚了,只要你做的隐秘,不让杨业瞧出,他自然也怨不到你头上。”
杨业对殿内两人的话全然不知,听墨无伤单独留下周子元问话,也未多想,出了玉虚殿之后,便御空回到坐忘峰住处,见到晏清霜已经起来,便对她说道:
“清霜,哥哥有事离开几日,你自己留在家里,好不好。”
晏清霜早在六七年便已经能够说话,也不知是墨月还是静宁教她称呼杨业为哥哥的,杨业虽然觉得称叔叔或者干脆称师父更合适些,但是被晏清霜叫惯了,渐渐的也就以哥哥自居了。
十年过去,晏清霜还是十分依赖杨业,闻言想也不想,立刻摇摇头,说道:
“不行,哥哥去哪儿,清霜就跟着去哪。”
杨业有些无奈,想了想,一来只是送封信,二来清霜自从跟着自己来到太清观,还从来未曾出过大衍山一步,随自己出去一趟也好,权当是散心了,于是便点头答应下来。想到静宁时常会来看清霜,当下便来到静宁住处,将此事知会了静宁,然后便带着清霜朝平凉城薄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