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清观,杨业先把晏清霜带回到住处,然后就去玉虚殿找墨无伤。见到墨无伤之后,把信已送到的事情告诉了墨无伤,然后便询问他与周子元何时动身去找归墟。
墨无伤拿出一份海图,递给杨业,回道:
“你去一趟清宓那里,见过她之后,就去找周子元吧。”
杨业闻言十分疑惑,便问道:
“清宓长老有事情找我?”
墨无伤摇了摇头,说道:
“你这一走,诸事顺利的话,来回恐怕也要一两个月时间吧,若是再出点意外,稍有耽搁,一年两年,也不是不可能,她还不知道这事,你临走前总得打声招呼,顺便把晏清霜托付给她照顾吧。”
杨业想起十余年前那次前往薄家之行,便是出乎意料之外,前前后后耽误了近一年的时间,若是这一次仍旧会出这种意外,那么不提前将晏清霜安排妥当的话确实不妥,心中不由感叹墨无伤想的周到,便点点头离去。
回到住处,杨业便带着晏清霜来到峰顶清宓的住处,敲门之后,出来迎接的是静宁,她是清宓唯一的弟子,和清宓住在一起。
静宁见来人是杨业,不觉有些惊讶,这些年来,不经清宓传唤,杨业几乎是不主动来这里的。将杨业迎了进来,静宁笑着说道:
“杨师弟倒真是稀客呢!”
杨业知道是打趣之言,笑了笑,说道:
“清宓长老在吗?”
静宁点点头,回道:
“在书房。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过去问问,看她见不见你。”
杨业点点头,站着等了片刻之后,静宁去而复返,领着他来到了清宓的书房。将杨业带进书房之后,静宁便退了出去。
杨业行了一礼,说道:
“见过清宓长老。”
清宓此刻正背对着杨业,跪坐在一张书案前,书案上摊着一张薄锦,看那薄锦制样,应该是一幅字画,但是因为有清宓身子遮挡,只能看到一些边角,杨业也不确定。
清宓听到声音,没有回头,淡淡的“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又问道:
“有事情吗?”
杨业点点头,回道:
“观主让我和周师弟一起出海去寻找归墟,从那里寻到本源之水。临行之前,弟子想让清霜暂住在您这里,托静宁师姐照顾她一段时间。”
清宓闻言“哦”了一声,仍旧一动不动的盯着书案上的那张帛锦,杨业不明白清宓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她反应,觉得也不适合再问,就站在原地静静等着,心中则有些好奇,不清楚那张锦帛之上到底是什么,以致清宓看的这般投入。
片刻之后,清宓站起身来,仍旧背对着杨业,说道:
“你去跟静宁说一下就行了。”
杨业见清宓已经答应下来,便点点头,打算告退,伸手去牵晏清霜的时候,却见到晏清霜忽然露出调皮的笑容,眼中眸子一闪,变作金黄色,然后她的面前便凭空出现一幅帛画,静静的悬浮在空中。杨业知道这是晏清霜的一种神通,可以将她神识所及范围内的任何东西惟妙惟肖地幻化出来,与真实之物分毫不差。随意扫了一眼被晏清霜幻化出来的这张帛画,杨业便猜到正是清宓在摊在书案上一直盯着看的那幅。怕清宓察觉之后误以为他们故意窥探,杨业便连忙使眼色要制止晏清霜,结果眼睛余光落在那幅帛画之上,却忽然怔住。
清宓好像是有所察觉,转过了身来,见到面前的情景,也是愣了一下,却没有说话,看向杨业,一直清冷的神情,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变得有些惘然。
杨业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见清宓望过来,迟疑着问道:
“这是?”
清宓没有说话,转身将书案上那幅帛画拿来,递给了杨业,杨业接过来,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脸上神色越发显得疑惑,问道:
“这人是谁?”
原来,这是一幅肖像画,画中是一名男子,只有上半身,一身道装,背负的长剑只露出一个剑柄,与寻常太清观弟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是这男子的相貌,竟然与杨业几乎一模一样。杨业初见之下,便以为这画像上面画的是自己,心中自然觉得奇怪,但是等到看到帛画一角的落款,按落款时间细算了下,才发现若是这落款属实,那么此画当是作于三百二十余年之前,那样的话,这画中之人,便不可能是自己了,但是这样一来,却令杨业更加疑惑,三百年前之人,怎么可能和自己长得这般酷似。
清宓别过脸去,看向窗外,以罕有的怅惘语气回道:
“他是我的亲弟弟,三百多年前死于太清观那场变故之中。这幅画,是他死后,我依着记忆画出来的。”
杨业脸色阴沉,对清宓的回答并不满意,问道:
“那他为什么和我长的一样?”
清宓没有回头,犹豫了下,回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长相相似,也并非不可能。”
杨业摇摇头,说道:
“是么!可是我曾经问过观主一个相似的问题,他当时告诉我,造物玄奇,若非亲近血亲,两个人生的完全相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业说着,干脆从乾坤袋中将之前一直不敢明示于人的那几枚盘古遗骨全部拿出来,继续说道:
“我自幼被人遗弃,不知生身父母是谁,养父告诉我说,捡到我的时候,襁褓之中就放着一枚这盘古遗骨,这是与我身世有关的唯一线索。后来我在入太清观前,曾经遇到过一个老道,我也不瞒你,他叫王志,道号静安,背了弑师的罪名,被人从观里救了出来,而他身上,也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枚盘古遗骨,最终又恰巧与我相遇,我也因他而入了太清观,被观主收为亲传弟子,由你来授业。恰巧和你弟弟长的一模一样,恰巧拥有盘古遗骨,又恰巧遇上太清观叛徒……,我不信世上真有这么多奇巧之事。”
杨业说到这里,缓和了一下口气,继续说道:
“这些年来,你和观主待我的态度也不寻常,这一点我虽口中不说,但是心里清楚。你们想必是对我的身世了如指掌的,你不肯说,那我就来猜一猜,要么我与你的弟弟必定有某种关系,要么就是,我这些年存在于脑海中的记忆,全部都是错的,假的,是你们编造的,就仿佛是无极魔宫的幽螟化蝶之术一样,是吗?”
清宓回过身来,怔怔的看着杨业,沉默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摇头,轻声说道:
“你应当能感觉的出来,我与观主,对你都没有任何恶意,不会将幽螟化蝶之术那种神通用在你身上,你的记忆,也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你与我弟弟,确实大有关系,只是这事情是观主所为,我知道的不多,并且其中另有玄机,干系重大,我也不能告诉你。”
杨业对这番话自然不满意,冷哼一声,又问道:
“能有多少玄机?多大干系?”
清宓重新坐回到书案前,回道:
“我说干系到三界存亡,五行伦常,你信不信。”
杨业一瞬不瞬的盯着清宓看了好大一会儿,似乎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这番话的真伪来一般,然后收回目光,将那幅帛画轻轻的放回到书桌上,朝清宓施了一礼,带着晏清霜默默的退出了书房。
静宁正站在门外走廊上,杨业看到她,朝她勉强笑了笑,说道:
“我有事情要离开大衍山一段时间,清霜就摆脱师姐照顾了。”
静宁点了点头,说道:
“我自然是没问题的,就怕这丫头不肯跟你分开。”
杨业闻言,看向晏清霜,晏清霜许是看出了杨业心情不好,想了想之后,对杨业说道:
“那你要早点回来。”
然后便眼中噙着泪珠,松开了杨业的袖子,走到静宁身边。杨业朝晏清霜点点头,便御空而起,向周子元住处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