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看到幻景里面为首那女子的打扮之后,不由一怔,看向周祁,正要问话,周祁却已经猜出了他的疑问,微微摇摇头,对他说道:
“这是三十余年前发生的事情了,那女人并不是凤倾烟,你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三十年之前,杨业还未曾前往魏国国都平凉城,与当时的凤倾烟还不认识,后来与凤倾烟失散,也是二十余年的事情,因此照时间算的话,这个衣着打扮与凤倾烟极其相似的女子,并非是凤倾烟。杨业又看向幻景中那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心中一动,隐隐有了某种猜测,便不动声色的继续看了下去。
只见幻景中,为首那女子,听到青年问的话,并未立刻回话,而是先朝四周打量了一遍,然后才对那青年说道:
“这店里有多少人?”
寻常人进到店里来,多是先询问有无空房或者吃食,女子的问话,令青年不由觉得奇怪,但是青年却仍旧客气地回道:
“小店地处偏僻,这几日又大雪封路,因此店里住客不多,只有几个因风雪滞留至今的客人,是以尚有许多空房,热水也还有,但是饭菜却是没有现成的了,几位姑娘若确实需要,怕是要等上个把时辰才成。”
那白衣女子闻言摇摇头,说道:
“不用了。这里有黄金百两,你把店里所有人都赶走,你也别留下,我们在此住上一晚,明天天一亮就走,到时候你再回来。”
白衣女子说罢,将一个鼓鼓的锦囊抛给了青年,想必就是她所说的百两黄金。青年伸手接住,稍微一怔,便立刻摇了摇头,重新将锦囊递给那女子,说道:
“姑娘要住店可以,这却是不行的。”
白衣女子没有接回锦囊,声音变得有些冷厉,说道:
“怎么,嫌少,还是不放心你的店?你这店中所有东西加一块,怕也值不了这么多吧,我们只住一晚上就走,害怕我们把你偌大一间客栈搬走不成?”
青年摇摇头说道:
“姑娘说笑了。非是嫌少,也不是不放心几位姑娘。实是这天寒地冻的,方圆十多里又没有人烟,出了客栈,却让大家到何处安身?还不得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再说了,这店中这么多空房,几位就算是每人一间,也住得下,若是几位实在不放心,或者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后边还有个独院,本是我的住处,没有其他人,先让与几位姑娘住下就是了,又何必非要将其他人都赶出去呢。”
白衣女子闻言,沉默数息,方才开口说道:
“我有我的原因,你别管那么多。一百两不够,这里还有。”
白衣女子说罢,抬手刚做出一个似乎是要拿钱的动作,却忽然身子轻轻一抖,就要跌倒,她身后那个侍女见状连忙伸手及时将其扶住,惊呼道:
“宫主。”
杨业看到这里,低声说道:
“果然是她。”
周祁亦点点头,低声说道:
“没错,就是她,凤百花!”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杨业似乎觉得周祁语气有些不对,似乎隐隐含有怨恨之意,于是意外地抬眼看向周祁,只见他又神色木然,怔怔的看着幻景画面,便只得也继续向幻景看去。
只见凤百花萎顿在侍女怀里,身躯微微颤抖,似乎极为痛苦,一直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缓缓好转,然后推开侍女,声音有些虚弱地向那青年又问道:
“你是肯还是不肯?”
青年见这女子如此乖僻蛮横,也不由心生一丝火气,果断地摇摇头,对凤百花说道: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实在想不出你能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非要独自霸占……”
青年话未说完,忽然仰面跌倒,然后从颈间喷出一股血柱,身子微微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那叫小祁的男孩,因为火盆边暖和,并且还想要继续听中年汉子将各种有趣的故事,因此便一直和中年汉子呆在火盆旁没有起身,此刻见到这般惨状,“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起身就要往青年身边跑。
中年汉子常年走南闯北,阅历丰富,见状立刻一把搂住小男孩,一只手把小男孩死死抱在怀里,挣脱不得,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小男孩的嘴,生怕他哭喊出一个字来,胆战心惊的对凤百花说道:
“我娃胆子小,见人杀个鸡都能吓哭,姑奶奶莫怪!姑奶奶莫怪!”
凤百花轻哼一声,淡淡斥道:
“滚!萍儿,去挨个房间搜,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不听话的都杀了。”
中年汉子闻言,连忙点头回道:
“俺们这就滚,这就滚。”
因为不敢松开怀里的小男孩,所以两只手都腾不开,中年汉子于是看了桌上的包裹一眼,干脆将其放弃,抱着小男孩跑到门后,用胳膊蹭开门闩,奔出店外,认了下方向,便顺着大路拼命的朝着岐阳城的方向跑去。
中年汉子抱着小男孩,用尽全身的力气,狂奔出了两里地有余,只觉得双腿发软打颤,这才停了下来,心有余悸地回头往客栈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松开小男孩,也顾不得满地的冰雪,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起了粗气。
小男孩一脱离中年汉子的控制,立刻大声哭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哥!”
然后便朝着客栈方向跑去。
小男孩刚跑出两步,便滑到在地,还没挣扎起来,缓过一口气来的中年汉子,便连忙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将他死死按住,然后挣扎着起身,解开外袍,将小男孩裹在怀里,继续朝岐阳城走去,边走边说道:
“可不能回去啊,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若回去了,她们还能放过你去?你想叫你哥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吗?”
路上积雪过膝,中年汉子又抱着一个不停挣扎的孩子,走的甚是艰苦,十多里的路,一直走到天亮,才赶到了岐阳城,而此时的小男孩,早已筋疲力尽,哭昏了过去,在中年汉子怀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