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骤停,子梳微微侧首,看向云陌,语气冷淡:“我说过,我的事不容你来插手!”收回笛子,手执羽纱向云陌打了过去。
这一变故倒救了底下的兵士,云陌依旧带着那亦正亦邪的火狐面具,此刻看不出是何表情,见子梳来势汹汹,却只守不攻,拆了十余招,他忽然立身不动,薄唇轻启:“我们先离开这里,事后要打要杀随你高兴。”本对他已绝望,却不知为何在最后关头收住那致命一击,收回羽纱,纵身跃下来到芷清等三人旁,将槃生抬上芷澜马背,云陌唤来飞踏,五个人上了马朝魔教方向奔回。
刚脱离危险地带,芷澜一声“停”,其他三人堪堪勒住马缰。众人赶紧下马走到芷澜跟前,槃生从马上落下,口中鲜血不停流出,子梳上前探脉,心中暗叫不妙,本只以为槃生受了内伤,此刻把脉才知他竟中了毒。
“中毒了。”子梳微微皱眉,芷澜一听就着急了:“我刚给他把脉的时候还好好的,看他脸色也不像中毒。”
子梳微抿双唇,“是慢性毒,三天前就应该中毒了,到现在才发作。”此语一出芷澜芷清皆惊,三天前岂不就是在教内中毒?来不及解释,子梳抽出匕首对准掌心划下去,芷澜芷清一声轻呼,子梳示意芷澜扶起槃生,轻轻掰开他的嘴,将手放在他的嘴上,子梳道:“磐生,你快喝,不然回不到魔教你就会毒气攻心而死。”见槃生在抵抗,子梳加重口气道:“这是命令,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槃生努力睁开双眼,看了眼子梳,挣扎着将子梳手心流出的血吞了下去。
子梳刚收回手,却转而被抓入另一双手中,云陌眼神有些复杂,他不容子梳挣扎,熟练的拿出一瓶膏药抹在子梳掌心,血立刻就不再流,然后他又拿出白色的方巾将子梳的手包扎好,道:“别留下疤了。”
芷清芷澜二人愣在一旁,若不是槃生的**声,二女还愣在那里。芷澜赶紧询问:“槃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槃生点点头:“好多了。”说着冲子梳道:“谢谢小姐。”
子梳点了点头道:“你那日接了什么任务?”芷澜扶起槃生靠在自己身上,槃生道:“教主让我截杀一个来图尔丹的江南商人。”
“截杀?”子梳微微皱眉,槃生点头道:“是的,只可惜我们去晚了一步,那商人已经提前进入图尔丹国内,我们只有潜入图尔丹皇宫内杀了他。”说这些话他还有些吃力,一口气说完,咳嗽了半晌。子梳四人待他缓过劲来,又继续听着,“我们找到了那名商人的房间,进去准备杀他的时候,却发现…?”
“发现什么?”芷清有些忍不住,磐生此刻的神色看上去甚是难受,顿了顿方道:“发现床上躺着的人并不是那名商人,而是….而是图尔丹最得宠的一个宠姬,她衣衫不整的倒在床上,我们刚发现不对要撤出的时候大批的兵士就涌进来了,连图尔丹的国王都亲自过来了,那名宠姬是被先奸后杀。”听到这里芷清芷澜忍不住紧握双拳,子梳道:“继续说。”
“我们就被当作是凶手,然后跟图尔丹人展开了厮杀,但是没过多久我们几个变觉得浑身使不上力,接着就都被抓了。”槃生说完看着子梳。
子梳站起身,小范围的踱着步子,她双手越握越紧,然后一下子转头看着槃生道:“你怎么知道教主要杀的商人长什么样子?”槃生闻言微微侧目看向云陌,云陌冷笑道:“是不是告诉你那个商人带着一个火狐面具?”不用槃生回答,从他的神色也看出了答案。
子梳冷笑一声:“老东西,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先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芷清芷澜还有些懵懂,子梳道:“他知道槃生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不是要让槃生去杀了他,而是要槃生去送死。”说到最后一个“死”字的时候,眼中杀气大增,“他故意让你晚一天出发,错过与…”说着看向云陌,“与他直接碰面,等到他进了皇宫,你们便只能跟进去杀了他,难道你不觉得找到那件房屋太过于简单了点?”槃生恍然大悟道:“是,对,我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却总说不出是哪,感觉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指引着我。”
又是一声冷笑,子梳道:“他就是要让你上钩,栽赃嫁祸给你,然后图尔丹国王再杀了你,然后激发我的怒气,血洗图尔丹。”说着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借刀杀人,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图尔丹并没有直接杀了你,更没想到我会在中途被人制止。”说着她看向云陌,云陌一直在注视着她,此刻见她目光看向自己,道:“我亦是今晨刚到图尔丹,接着你们便来了。看来,图尔丹皇宫内有另一个‘火狐面具’!”
“江南之行,他要我寻海昙花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确认我的身份!”子梳有些悲愤的笑道:“原来他早就怀疑我了,哈哈哈,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与狼为伍!”芷清三人虽不太懂子梳的话,但大致也明白是跟她的身世有关,芷清道:“小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子梳收回心神,冷静的说道:“槃生现在不能回去,如果他知道槃生还活着,他就知道一切都暴露了,那样我就没机会杀了他。”
最后一句除了云陌,其他三人都有些震惊,万没想到小姐居然要杀了教主。云陌主动请缨:“让他去我那里,待伤好了之后再行定夺。”子梳看着云陌没有接话,继续吩咐其他三人道:“暂时就这么办,芷清芷澜我们回去之后一定都要当作槃生已死,丝毫破绽不能露出来,若是教主问起,就说救出槃生之后,他毒发生亡在路上。”
“那如果教主问起这位公子呢?”芷澜道,“毕竟公子跟我们一起离开的,肯定很多人都看到了。”
“我跟你们一起回魔教。”云陌此言一出,其他人都微微愣住,但想想确实这是最好的说法。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云陌冲夜空放了一枚信号弹,很快,马蹄声就响起,来的是暗风、弄月还有其他四名黑衣男子,唤作“随云四使”,六人很有眼色的拜见完云陌便朝子梳拜过,云陌言简意赅:“随云四使护送槃生回乐活宫,暗风你先回图尔丹,若是国王问起,你就告诉他魔教要血洗图尔丹,我过去同他们和谈,相信经过今天这一役,他也不敢再提为宠姬报仇了。”暗风等人都默默的将目光从子梳身上扫过,又老实的收回来,今天这一战不仅图尔丹震撼了,连他们这些久经江湖之人都震撼了。“弄月也先回去,其他人事成之后在鬼不语等候我命令。”
“是!”芷清芷澜扶起槃生,又喂了他一颗回春丹,随云四使之云一道:“二位小姐请放心,我们乐活宫各种疗伤神药应有尽有,槃生少侠随我们回去保证不出三日便生龙活虎。”芷清芷澜有些尴尬的将槃生交给四人,四人扶他上马,子梳忽然出口问道:“你的铃铛呢?”槃生有些难过的从怀中掏出在打斗中被人砍碎了的铃铛,这个铃铛是子梳精心制作,带在身上若遇野兽,摇动铃铛可以防止野兽的进攻,子梳为他三人一人做了一个,考虑到他的美观还专门为他做成了大铃铛挂在脖子上,此刻他的铃铛在手中只是一片片的碎银。子梳见状,伸出右腕,解下自己的银铃递给槃生道:“你先用着,以备不时之需。”槃生没说什么默默的收回银铃,很珍惜的放入怀中。
一时间空气中有些不一样的味道,暗风等人默不作声齐齐偷看向云陌,云陌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双眼一冷,众人又默不作声的收回目光。
云陌道:“时间不早了,趁着夜色,你们赶紧上路吧。”众人领命下去了,随云四使却用眼神交汇道:“公子怕是想让我们快点将子梳姑娘身旁的男人都送走。”难得在这漆黑的夜里他们能彼此看清楚对方的眼睛。
此刻就剩下四人四马在漆黑的沙漠中前行着,沙漠的夜里比白日要安全的多,没有如火骄阳的炙热,多了星辰的指引,回到魔教之时天亦是刚刚亮,四人刚到大门口,就已经惊动了不少人,略过众人拜见,子梳四人径自朝大殿走去。
教主端坐在高位上,其他三女立于一旁,但见教主用一种莫测的眼神打量着底下四人,子梳三人拜见之后,教主缓缓开声,眼睛却是瞟向云陌:“这位是?”云陌眉头微挑,客气道:“区区一个江南派往图尔丹的使者罢了。”教主闻言面带不爽,转眼问子梳道:“霜女,这是何意?”
子梳面带悲愤,语气也无比阴凉:“教主日前派槃生出去任务,而今,槃生任务失败,已经死了。”
“死了?”教主眉头微挑,似有不信,子梳点了点头道:“我去的晚了,虽将槃生从城楼上救下来,他却被人下了毒,半路上毒发生亡了。”
教主嘴角似有带笑,故作叹息状:“被人下毒?是图尔丹所为?”子梳摇了摇头,“云公子称此毒乃是江南武林一个怪人所有。”
“云公子?”教主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云陌道:“在下云陌,今日前来乃是替图尔丹向教主求个情的。”
教主闻言冷笑道:“求情?何情之有?”云陌道:“魔教之事我一个外人无权插手,只是魔教数名教众死于图尔丹,其中更有人被下毒而死,昨日若非我及时出手,怕是圣女早已血洗图尔丹,后果不堪设想,由此可见是有人故意挑拨魔教与图尔丹的关系,想借刀杀人,还请教主明鉴。”
教主微眯双眼,玩味的看着下方四人,良久缓缓开口道:“霜女,你如何认为?”
子梳依旧不冷不淡道:“属下江南之行中,曾数次得云公子援手,且属下检查了槃生的伤口,死后血呈藏青色,气味泛酸,属下钻研过不少虫草类医书,此毒应是由夏石草提炼而成,而夏石草常年生活在潮湿温暖的地方,天气稍变就无法存活,大漠断不可能培育出此种毒草。”云陌立刻接道:“霜圣女所言一点不错,此种毒我在一个月前就见过一次,乃是我的一名属下中了此毒,下毒之人正是武林怪人所专有。”
“武林怪人?”教主道,“他为何要与图尔丹为敌,借魔教之手除之呢?”
“所以还请教主明察,云某定当查出这武林怪人。”云陌说的言辞恳切,教主袖中紧握的双拳慢慢展开,继而笑道:“既然如此,我姑且信你一回。不过,”他故意转慢语速道:“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若是一个月后还查不出真相…”
“一个月后若查不出真相,属下定会亲自为槃生报仇,一个都不会放过!”子梳面上的愤怒让众人有些恍惚,教主眼神变幻莫测,良久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霜女既然同云公子熟识,那就替我魔教好好招待一下,别怠慢了贵宾。”
“是。”
教主走后,众女依次离开,黛什丽路过子梳面前之时故作停留,叹息道:“霜妹妹少了一个得力助手,需不需要我替你找个更好的来?”子梳道:“不劳风圣女费心了,我自有安排。”黛什丽嗤笑一声,顺带细细打量了下云陌,嘴角微挑,转身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