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梳二人随夫人来到她所处的房间内,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但见床上躺着一名男子,约莫二十来岁,肤色苍白到几近透明,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妇人擦着泪道:“这便是我儿仡搂岐,还请姑娘救他一救。”子梳道:“原来是寨主之子,夫人你不要着急,我先看一下。”子梳说着走近床前,轻坐在床榻之上,翻了下他的眼皮,又把了下脉搏,然后起身问道:“这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妇人激动道:“是的。”子梳又问道:“你怎知我能救得了他?”妇人顿时支吾了起来。
子梳叹了口气:“当初你也是被人所伤,后来听说龙丹能治百病是不是这样?”不等妇人回答,子梳又接着道:“既然这海龙丹在贵寨已经很久了,为什么不用它来治病?”妇人哭道:“海龙丹是前任寨主受人所托之物,我们不能动,当家的也不许我们动。它是姑娘你们莫家的宝贝,我们没资格去动用。”说着妇人又跪了下来。
子梳道:“幸而你没有乱用,世人只知道这龙丹神力无比,却不知道它真正的用法,当年我娘吞了龙丹,若不是生下我,或许会被龙丹的烈性而毁,可巧我的体质却能与龙丹直接融合,但这么多年我却是饱受折磨。”子梳正说着,忽见仡楼寨主同云陌开门而入,见到屋内的情形,二人显然一愣。老寨主当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拉起妇人道:“我跟你说过什么你都忘了吗?”妇人显然有些害怕,有些乞求道:“崎儿他….他…”老寨主不等她说完,匆匆打断道:“我说过,我会想办法医治他的,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寨主是觉得我不配救你的儿子吗?”子梳忽然出声,不等他回答,自己又道:“你对我莫家的恩德,就算是还给你一条命也不够,区区一碗血又算得上什么,除非是寨主觉得我的血不配救你的儿子。”一番抢白,倒叫寨主等人不知如何回答。
但见云陌立于一旁,透过冰冷的狐狸面具亦能感受到他面上的寒气,但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开口。子梳不再同寨主说,直接告诉妇人准备木桶和温水,就像上次给陆煜儿治病时的情形一致,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划破手指,而是整整留了一碗血喂给仡楼崎。
云陌同弄月一直在她身旁,刚满一碗血,云陌立刻拽过她的手臂,但见刀口有些深,上了点药,虽然立刻止了血,但是疤痕很醒目,云陌注视着疤痕良久,终还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四人在苗寨又留了三日,临走前,寨主告诉云陌等人当初害的他儿子成这个样子的就是武林怪人,但如今这个武林怪人已经消失了很多年,他有些难为情的恳求子梳:“如果那个畜生改天落到了姑娘手中,哪怕是废了他的功夫也好,但还请姑娘留他一条贱命,我答应过先父,要照顾我这唯一的弟弟。”
寨主等人一直将云陌四人送出很远,子梳有些疲累的躺在马车内的小塌上,眼睛微闭,却是没有睡着,轻声问道:“接着你还要做什么?”云陌亦是闭目养神,闻言也没有睁开眼睛,“你先随我回乐活宫,槃生还在我那里。”闭着眼,皆看不出二人的神色,但他们的语气太过于平静,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回去的路上出奇的风平浪静,一日的脚程,马车就已经到了乐活宫山脚下。与想象中的阴森不通,乐活宫地势依山傍水,山前也没有暗哨守卫,子梳不禁笑道:“你对自己还真是自信。”她没有说原因,偏偏云陌就能明白她的意思,笑道:“若是有人不怕死,尽管来闯宫,若是真被他们踏平我乐活宫,那就该是我无能。”
进入乐活宫,众下属分立两旁等候,马车穿过众人直接往后院驶去,刚转过假山角,前院讨论声骤起:
“宫主接谁一起回来的?”
“听说是个女人。”
“女人?什么女人?”
“听说宫主甚是喜欢,但人家不领情。”
“不是吧?这世上还有人看不上咱家宫主?”
“这叫一物降一物。”
“有道理,风水轮流转。”
…...
暗风额角一滴冷汗掉落,不觉端正了身姿,一动不动驾着马车,心里感叹:“还好我只是驾车的。”可车内同坐的弄月面色就大不好了,嘴角微微抽搐,拿眼偷偷瞟着云陌,云陌忽然出声,唬了她一跳,只听他道:“晚饭前让他们去练功,直到明日太阳升起。”
“是。”弄月小心的答道,同时心中暗自庆幸。
刚进屋不久,暗风就吩咐人带着槃生来见她,接着众人都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她主仆二人。几日不见,槃生已经彻底好了,不见瘦,反而还精壮了不少,子梳道:“看来这乐活宫你还挺喜欢的。”槃生拽了拽衣角,“乐活宫内人对我都礼貌有佳,平日里习武也会叫上我一起。”
“你觉得乐活宫怎么样?如果给你一个这样的组织,你可有能耐整治好?”子梳端坐在凳子上,平淡无奇的问道,可这一句话却是将槃生吓得不轻,口口连连拒绝道:“槃生无能,实不敢同云公子相提并论。”
“我说你能你就能。”子梳眼神骤然变冷,“他活的好好的,乐活宫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我指的是另一个地方。”槃生微愣,想了半晌,骤然双眼圆瞪,上前一步紧张的问道:“小姐可是指教主?”子梳又恢复风轻云淡的模样,淡淡道:“没错,我就是要把魔教交给你来打理。”
槃生支吾了半晌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子梳转身站起,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乐活宫的山山水水,像是在告诉他今天天气很好一般,道:“他坐那个位置也够久了,如今是该歇歇了。槃生,你怕死吗?”
“不怕,跟着小姐就算赴汤蹈火,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槃生又恢复到魔教第一杀手的冷峻,眼中流露出非同寻常的自信光芒,他知道他同芷清芷澜能给小姐的不多,唯独这一颗赤胆忠心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子梳转过身看着槃生道:“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去送死的,我会计划好一切,给你铺平这一条路。”槃生忽然心里有一丝恐慌,担忧道:“小姐为何如此说,小姐若是想杀了教主取而代之,槃生定是第一个冲在最前,可为什么是为我铺平这一条路?”子梳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那我要跟随小姐一起。”槃生急道。
“不可以,我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若他日你当上魔教之主,那我就可以尽情做我自己的事情,再无其他后顾之忧了。”
槃生抿唇想了良久,再抬起头时,双目明亮镇定:“好,我会努力为小姐做好这一教之主,做小姐最坚实的后盾。”
入夜,星辰都隐藏了踪迹,乐活宫却丝毫不见宁静,前院不时穿来练功的声音。子梳睡不着,循着声音走到前院,站在走廊的一角,看着院内众人练功较量。
随云四使眼尖,一眼看到子梳,四人互相使颜色,接着四人嬉皮笑脸的就朝着子梳方向奔来,原本吵闹的院子顿时安静了下来,都朝四人看来。
四人跑到子梳身前停下,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莫姑娘好,我是阿木。”说着他指着身边三个道:“这是阿术、阿林、阿森。”子梳道:“找我有事吗?”阿木挠着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们都听闻姑娘大名,上次大漠有幸得见姑娘身手,心内都佩服不已,长这么大,除了我们公子,再也没人让我等如今佩服,所以…所以,想跟姑娘切磋一下,给兄弟们长长见识。”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口气说完,生怕说慢一点就错过了。
子梳眼神微挑,众人都紧张的看着她,有些宫人忍不住在下面起哄:“姑娘就给我们露两手吧,也好打压打压我们宫主的气焰。”这一句说的子梳甚是宽慰,她走到院前,看着众人道:“那我们就点到为止,你们可以一起上。”
她语气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但院内不少人听了觉得甚是狂傲,当先站出一人道:“我来领教一下姑娘的高招。”说着说了个“请”,抡起手中的长剑便朝子梳攻了过来。乐活宫之人也却不是吃素的,他敢一人前来切磋,功夫自然不会很差,只见他一招一式都气势浑厚,显然内力也不差,子梳同他拆了十来招,一招“移花乱步”绕道他身后,出指如电,将他定在原地,接着看着众人道:“还有人吗?”紧接着一个一个上前跟子梳过招,打了有十几回合,前来过招之人皆是三十招之内被子梳点住。
众人已然心服口服,子梳施展轻功,穿梭于人群之中,瞬间被点住之人皆被解开穴道,活动自如,众人见此齐齐抱拳道:“莫姑娘功夫高超,我等望尘莫及。”
子梳也不自傲,看着众人道:“我家传有一套阵法,不甚讲究个人的功夫造诣,旨在群体配合,我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去教习,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姑娘愿意教习已属天赐良机,我等岂能不知好歹。”众人齐声道。
子梳点了点头,道:“这套阵法名叫‘十指连心’,不论你是两个人、三个人还是十个人、二十个人,都可以一起练习,在对敌过程中若是有人负伤退出阵法,其他人也可以立即补位,它的要点只有一个,就是你们一定要要勤加练习,彼此须配合默契,这样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十指连心’。”子梳说着走到人群之中,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剑,道:“下面我把基础剑法演示给你们看,你们练熟了之后,我再教你们如何相互配合。”
这一夜,乐活宫中没有人是睡着的,所有人都围在院中聚精会神的看着子梳演示剑法。古有嫦娥舞月,今有子梳舞夜,所谓极致唯美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