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寥落,月色朦胧。
伤口处传来灼热的痛感让昏迷中的叶聆雪逐渐清醒。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燥热,想喊人来给自己倒杯水喝,却无力发声。
此刻叶聆雪才觉得有些后悔,这伤口,真的是挺疼的。凭她丰富的受伤经验来看,至少要躺个十天半月才能把这伤交代过去。
这伤,疼的睡不着,却又失血过多醒不了,太磨人了。
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什么人从窗子翻进来,落地声轻微,俨然是个会武功的高手。肩颈处一麻,自己被点了哑穴。叶聆雪不禁心中苦笑,这人即便不点,自己也喊不出声来。
既然左右是逃不掉了,叶聆雪索性也不睁眼,只装睡,看来人到底什么企图。这些年前朝死士前仆后继没完没了的闯进叶府,刺杀叶世忠,却都被早早埋伏下的大内禁卫铲除。她叶家不过是一个鱼饵,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仍旧有人情愿赴死。早就习惯于这样的夜探,是以心中并无恐惧。
来人掀开被子的一角,拉出自己的手臂,温凉的手指搭上脉搏。半晌之后,这人走到桌前,听得拿起茶盏和抽出匕首的声音,叶聆雪忍不住睁眼偷看。
柔和的月光下,是一个修长匀称的侧影。银色的面具齐着鼻尖遮了上半边的脸,只露出一个有着好看弧度的下巴,却因为夜色太深,又是侧面,看不清眼睛。
他用匕首在左腕上轻轻一划,鲜血汩汩流进茶杯。约莫接了半盏茶杯,他迅速点了自己的穴道止血,用早就准备好的布条缠在伤口。眼见他转身,叶聆雪连忙闭眼。
有力的大手温柔的穿过脖颈,搭在肩上把自己轻轻扶起。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热体温,和萦绕在周围的男子气息,温雅清新。
察觉到来人全无恶意,叶聆雪大胆的睁开眼睛,看着来人。
那人大概根本就知道叶聆雪是在装睡,见她猛然睁眼,并不吃惊,只把杯盏抵在叶聆雪的唇边,轻声说道:“把这个喝了,伤就会好。”声音中没有陌生,没有威逼,甚至于温柔中还透着一丝怜惜。
叶聆雪十分肯定,这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个人,可是,那样亲切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就仿佛是认识了许多年的朋友,此时翻窗进来,不过是看望自己,和自己叙叙旧而已。
莫名其妙的信任感,让她不自觉地听从,吞下了腥甜而带着草药香气的半杯血。
来人帮她擦干嘴边的血迹,准备把她放下,叶聆雪却拉住他的衣袖。感觉到背后的人顿了一顿,叶聆雪咳了两声,这才艰难的发出干涩而虚弱的声音:“我要喝水。”
听闻此言,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来人翻了两下白眼,心道:“这丫头,小爷好心救你小命,你倒是不客气,还把我当成使唤丫头。”抱怨归抱怨,还是乖乖的换了杯子倒了茶水来喂。
连喝了四大杯茶水,终于冲淡了喉中的血腥气,嗓子也感觉不那样干涩了。叶聆雪这才有了精神,眼睛里也有了光泽。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背后靠着的这个人,她曾经见过,可又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熟悉而陌生。
“咕噜噜~~”正在这当口,叶聆雪的肚子不争气的叫起来,不禁脸上一红。即使有面具挡着,她还是感觉到了他嘴角浮起的浓浓笑意。这怎么能怪她?好端端的晚宴饭也没吃上一口,又是比琴棋书画,又是打架,还伤成了这样,不饿才怪。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一旁被自己点倒的丫鬟,银面男子觉得,自己还是不负责填饱这丫头的肚子了。手指一拂,点了叶聆雪的昏睡穴,帮她拉好被子,越窗而出。
一觉醒来,就看见叶聆风带着血丝的双眼正瞪着自己。再看看其他人,爷爷不在,丫鬟浅浅大概去熬药了,海棠姑姑就坐在床边。大家的表现都很正常,看来,根本就没人发现昨日自己房中来过那个银面人。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叶聆雪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的存在,不能让家里知道。
叶聆风看见她醒了,连忙过来坐在床头,摸了摸她被汗浸湿的额头,拨开粘在脸颊的发丝。
叶聆雪努力的抬手覆在了叶聆风的手上,眨眨眼睛,浮起一个浅笑:“我没事,其实不怎么痛的。又不会死人,你这副样子干什么?”
叶聆风也回给姐姐一个淡淡的笑。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怒了,是压抑着的淡淡的怒气在眉间;喜了,是控制着的笑意在嘴边;哀了,是沉淀着的伤痛在心底。
浅浅拿着炖好的十全大补汤进了门来。一闻到浓浓的药膳味儿,叶聆雪就眉头一皱,她又不是孕妇,补什么补。
不等她开口,却见叶聆风稳稳当当的接过这汤,一口一口的喝起来。
叶聆雪一愣:“你怎么把我的汤喝了?”
叶聆风根本不多看一眼,只闷头边喝边说:“我养好了身体才有资本照顾你,我瘦了,没力气了,谁能来管你。”
叶聆雪气结,枉她刚才还在安慰这小混蛋,怕他因为这伤劳神,现在看来,大可不必,这小混蛋胃口好的很!
浅浅听见叶聆雪磨牙的声音,身子一颤,连忙端过旁边的小盅,揭开盖子端来:“少爷说小姐身体虚弱,受不得大补,这碗枸杞红枣粥才是给小姐吃的。”
看着一旁喝着醇香补汤的叶聆风,再看看自己面前这点缀着零星枸杞和金丝小枣的清粥,叶聆雪开始磨牙,眼里鼻子里都是那一碗大补汤的浓香,一气之下竟然忘了腹部的剑伤坐了起来,疼的“哎呦”一声。
浅浅连忙来扶,却被叶聆雪打掉手推到一边。
叶聆雪恨恨:“臭小子!把你的汤端来,给我这个重病在床的人吃这种东西!你有没有同情心!”面上虽狠,声音却是弱弱,毫无气势。
叶聆风仍旧笑意浅浅:“我是为你好,昨日你失血过多,不宜大补。要循序渐进。”
叶聆雪才不管他的狗屁理论,虽然心知聆风医术高明,说的才是正理,却心里气不过他喝着补汤自己吃着清粥。眼睛一直瞪着叶聆风。
叶聆风看了看她那要咬人的表情,踱步过来,舀起汤汁喂了叶聆雪一口。叶聆雪喝在嘴里,虽然不喜那一股子药味儿,可这汤却是醇香的,待到还要,却见叶聆风停手不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