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杨星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转角处,叶聆雪脸上的神情开始变了。
她虽然仍旧脸色惨白,眼神中却已然带着不一样的光彩,好似有一股力量藏在这样柔弱的身体当中,马上就要迸发出来。
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
叶聆雪不笑的时候,眼睛是黑的,亮的,总有一抹凉意在里面。可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便完成月牙,似乎连整个人都暖起来,带着暖暖的气息。
至于博临,见到笑的如此张扬的叶聆雪,似乎并不感到奇怪,也报以一个淡淡的微笑。此刻的博临和刚才也是宛若两人,仿佛痛失父皇的失魂落魄一扫而光。
银华并不看二人,只默默的摆好琴,调了音,悠然的弹奏起来。
有了琴声的遮掩,叶聆雪这才悠悠开口:“九皇子真不愧是宫里长出来的人,心中打得好算盘,没想到堂堂男子,却要来算计我这个小姑娘的一点点薄利。”她的眼还是笑着的,面色,也还是暖的,只是嘴角,怎么看都挂着戏谑。
博临掸了掸衣袖,轻轻的拉过椅子,不失仪态的端然而坐,这才说道:“叶姑娘叫我来,要是只为了纾解一下心情,倒也无妨。博临来也来了,不介意和姑娘话话家常,”
他这话说到了重点,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提醒叶聆雪,好不容易把自己请来了,可不是来斗嘴的。一句话不痛不痒,说的不温不火,却已经足够到位,让叶聆雪收起了脾气。
叶聆雪已经在磨牙,面对着和第一次见面一样,依旧无懈可击的博临,她忽然觉得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和他合作真的好吗?自己这点修为,和他一比,实在是不够看啊,要是有一点合作不那么愉快,自己可连骨头渣都不一定盛得下。
然而,现在已经别无选择,除了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合作伙伴。
想到自己的处境,叶聆雪只好在心里默默的郁闷了一下,直奔主题。
在博临温润的眼神中,叶聆雪单刀直入:“你保得我五年平安,助我翻身,我便把叶家留存的前朝藏宝图给你。”
博临哧地一笑,讥嘲地说道:“五年啊?就为了一张莫须有的藏宝图,我却与于那么多人为敌,到时候能不能保全自己,尚且不知,更何况再加一个你?再说,我已是庶民,那么大一个宝藏,我要的来,也守不住,白惹了杀身之祸,我何苦来哉?”
叶聆雪微笑着迎上博临的目光,嘴角扬了扬:“你现在是庶民,他日却未必还是庶民。现在国库亏空,外族侵略,皇帝驾崩,没有这笔宝藏,无论哪个新皇登基,都必然举步维艰。我五年周全,帮你换一个大恭的皇位,你实在是赚了。”
对上叶聆雪如此自信的神情,博临的眉毛挑了一挑:“博临当日是自请为庶民,对朝政早已无心,何来的皇位之争?”
听得此言,叶聆雪嘴角含笑,眼睛再次的眯了起来,慢腾腾的说道:“好一个无心政事的九皇子啊!”
“一个美人在侧,丝竹管弦的悠哉庶民,怎么听得我说道前朝宝藏一点也不吃惊?连我这个前朝余孽都是前不久才得知的,你这个庶民倒是好快的消息!”
“不久前我让杨公子帮我捎了一张字条到你那儿,狗屁不通的八个字,为什么你这个庶民皇子一看就懂了?”
“听闻皇帝驾崩,九皇子伤心不已。如此孝顺的儿子,在父皇驾崩之后不过两日,竟然带了他的夫人,有心情给我一个不知进退的小丫头抚琴?”
说到这里,叶聆雪顿了一顿,笑道:“九皇子既然来了,那便应该带着诚意而来,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倒叫聆雪看你不起。”
博临听得叶聆雪把这一长串话说完,淡然一笑,不过这笑容里倒是带了点赞许,他悠然说道:“曾听闻叶姑娘是个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直脾气,上次和亲宴上,叶姑娘更是不惜自伤,用最惨烈的方式抗旨。没料到,叶姑娘还有这份心思,这分智慧?今日一叙,倒教博临刮目相看。”
叶聆雪渐渐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人心永远比刀剑更可怕。要想不被别人随意的践踏,那么,只能自己想办法站在最高处。然而,聆雪一个人,实在是办不到。聆雪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助皇子你坐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只求换得一份活着的尊严。”
博临一怔。虽然叶聆雪的求助在意料之中,这笔交易,也在意料之中,可他仍然被这样自信与决绝戳中了心里那处柔软。
见博临并不答话,叶聆雪心内打鼓。她这次清了博临来谈交易,完全是被逼入绝境的孤注一掷。与其陷入未可知的算计里,她宁愿自投罗网,用本来就守不住的东西换取一个可能得到的希望。
叶聆雪觉得,即便保住了这份图纸,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就算是他日找到了叶聆风,把这份宝藏给了他,他真的能凭这份宝藏复国吗?一幅图,尚且藏的如此不易,何况他日现于乱世?
所以,她打定主意用这个不可知的宝藏,换取一个可知的力量。即便不能复国,也至少可以守得叶聆风一时的安全。她要这唯一的亲人好好活着,再无意外。
对于朝中势力,她实在知道的不多。然而,她对这个九皇子却莫名的充满信心。她坚信这样行事完美的人有足够的智慧和手段保全自己,更坚信赢得最后胜利的,一定是这个自愿为庶人的“不肖子孙”。
过了好一会儿,博临笑着说出一句话来,差点让叶聆雪吐血。
他说:“如果你能证明你的实力,我便来和你做这笔交易。”
叶聆雪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给他。心想,如果我不是难以脱身,被人逼得毫无办法,我又何必冒险与你这只狐狸合作!
想是这么想,可叶聆雪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我现在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又身在别人的府邸,实在不能证明。”
博临早知道她会这么说,只微微一笑,说道:“少不得我要吃点亏,先送你离开。这,便算是我合作的诚意吧!”
叶聆雪奇道:“你要把我接去你那里吗?”
博临此刻笑的云淡风轻:“只要你活着一天,便一天都不会安全,所以,我自然是先送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