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叶聆雪的选择,事情向着一个无法预知的方向前行。
清流在心里感叹自己始终小看了这个叶姑娘。她直率,坦荡,甚至还有着小姑娘的任性和赖皮。然而,长期在各种势力的打压中求得一线生机的她,对这个朝廷有着太深的了解。她甚至早就学会了站在敌人的立场来分析。不论是反应,还是变通,她毫无疑问都是一流的。
叶聆雪难得如此严肃的说了一大篇话,可惜莫迟的脑子始终没有跟上。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中,他居然问了一句:“你易容的东西是哪里来的?”他实在搞不懂叶聆雪这个大变活人是怎么做到的。
“从你家里拿的啊。”叶聆雪很坦然的答道。她的好姐妹兮颜可是个手脚利落的小女贼,整日厮混在一起,不学点看门本事都对不起自己。
莫迟一拍大腿,恍然大悟:“我说最近怎么总有些东西找不到,我还以为是自己记糊涂了忘在哪里,原来是被你偷走了!”
叶聆雪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打人皮面具,少说也有三五张。她才不介意在莫迟的伤口撒把盐。再一伸手,手掌里多了许多精致的瓶瓶罐罐,看得莫迟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那不是他的易容膏、易容丹是什么!
叶聆雪心里不禁感慨,好在聆风之前一直在家科普各种医药常识,那时候觉得他聒噪的不得了,没想到这时候居然用上了。如果不是平日里听多了,就算她拿到了药,也不知做什么用,就是知道做什么用,也不知道怎么用。
想到叶聆风,她不禁神色黯然。下次相聚,不知人间,还是黄泉。
当然,她易容的手法还不是很好,在莫迟看来漏洞百出,不过唬一唬外行人罢了。
看着清流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叶聆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想说的说完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只有两条路,你想选哪个?”
“有子如此,幸莫大焉。”清流笑眯眯的拍了拍叶聆雪的头。
时间在这一刻停了两秒。
“噗哈哈哈哈。”(此处省去一百多声“哈”)莫迟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给自己顺气,生怕自己因为大笑过度而昏厥。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他的清流师兄如此腹黑,只这一句,颠覆了他对师兄这些年来“谦谦美君子”的形象,他的师兄,实在老不厚道的。
外面的楚焕等人听见屋子里忽然爆发出来的笑声,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他们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尚且被困的人如此开怀。
屋内叶聆雪被清流一句话惹火,又偏偏对清流下不去手、张不开嘴,只好把气撒在莫迟身上,一巴掌推在莫迟头上说:“笑死你可没人救它了!”
莫迟在叶聆雪的怒视下忍着笑,去马车取来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切。三个人在风远的房间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不管莫迟的医术多高明,这场生死赌注的关键还是在叶聆雪身上。莫迟要做的,只是技术上的辅助,把一切危险降到最低。
当一切都安排就绪,叶聆雪和小婴儿都浸没在木桶中。桶里是满满一桶莫迟调配的药液。
莫迟先是让叶聆雪服下了刺激感官的药物,让她对一切外界的刺激都异常敏感,而后在她的胸口下针,护住心脉。风远是对外界毫无知觉的,所以只能通过皮肤渗透药物,用极细的银针联通风远和叶聆雪的经脉,让叶聆雪接收到风远的感觉,以便告知莫迟下针的尺度。
银针刺穴痛感并不强烈,而由于服食了刺激感官的药物,这种痛楚比平时扩大了数十倍,还只是刚刚开始,叶聆雪鼻尖、额上已经滚落了豆大的汗珠。
当全部银针悉数刺下,叶聆雪已经因为流汗过多而近乎虚脱。可是这个时候她并不能饮水,一旦饮水,体内的药物被稀释,将有可能引起一系列的变化,这种变化有可能是致命的。只有针刺结束,莫迟才去亲自着手煮了专门用来引用的药茶给她喝,虽然味道难喝的无法忍受,但是对于叶聆雪来说却甘之如饴,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一大碗。
这种折磨一直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天里,叶聆雪不能离开这个桶,并且时时刻刻要感受婴儿的每一个变化,通过她转述的变化,莫迟调整药浴中药物的种类和剂量,以及针刺的穴位和深度。
两天下来,叶聆雪其实已经因为极度虚弱而目光模糊,她所听见的莫迟和清流的对话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其实莫迟这两天也不比叶聆雪好过多少,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让他下针的手都开始有些虚浮颤抖,他只能依靠心神来尽力控制自己的肢体。至于清流,虽然帮忙做着辅助工作,却基本无法插手,只能在一旁看着,等着,每一分钟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终于,四个人熬到了最关键的第三天。
这一天,莫迟把竹筒里装着的血蛭一个一个吸在叶聆雪裸露的皮肤上。一炷香过后,血蛭每一个都胀大了两三倍,莫迟这才小心翼翼的都取下来,又一个个的吸在风远的身上,再一炷香取下。
反复换了几批血蛭,清流发现风远的小脸显露出代表生机的血色,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生命的搏动了。
同时,叶聆雪的脸色差到极点,因为她这些天被莫迟精心养起来的精血大最大程度的换给了那个小婴儿。
换血结束的时候,叶聆雪和风远的身上遍布着被血蛭咬过的血痕。风远因为长得小,所以伤口看起来更密集,更可怖。但其实因为是接受了叶聆雪的精血,反而气色很好。并且,他并不会感觉到痛楚。相比之下,叶聆雪的情况实在糟糕透了,她的体力、精神力都已经完全透支,更有加倍的痛感让她几乎发狂。
但是,这还不是结束,她还要在这种状态下集中精神等待着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