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似是并不在意清流用这样的话搪塞,刚才还显得十分凝重的脸色忽然放松起来。
“朕的九皇弟博临聪敏博学,却一直不曾参与朝政。朕以为,既为皇族,总该为社稷出一份力。且现在百官各司其职,难以腾出人手前去支援战事。不知先生以为,若是派博临前去,可否?”博文明显是琢磨了很久才挑出来的人选,却把决定权给了清流。
叶聆雪才不信清流会说出个不字来,以清流的性格,大概只要无关生死,你说什么他都会顺水推舟。
果然,清流朝着九皇子博临的方向看了看,微笑示意之后,笑着答道:“吾皇独具慧眼,九王爷带兵前去救援,确实甚妥。”这昔日的皇子,现在已是王爷,不过月余,就生出如此巨变,可叹世间之事何其不可预料。
博临闻言起身,对着王座上的博文一拜,言道:“臣弟本性疏懒,幸得皇兄不弃,虽不懂带兵,却愿听皇兄差遣,于沙场流尽最后一滴血,不敢有辱使命。”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即便明知是场面话,却让听得人心里舒服。
博文满意的笑道:“九皇弟切莫说这样的话,战场上刀兵无眼,还当小心才是,无论胜败,定要安全归来。”
叶聆雪心里冷哼,说的好听,心里大概巴不得博临获胜之后被冷箭射中,连封赏都可免了。
“朕听说先生的小公子自小习武,手中银枪无敌,不知先生可舍得让小公子跟随朕的九皇弟一同前往?”博文显然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苦力。
“犬子不过胡乱耍的几式枪棒,不值一提。但为国效力,本是应当。吾皇既然给他机会,清流自然愿意。”
“如此甚好。正所谓上阵父子兵,此番先生父子同去,定能凯旋而归,带回好消息,哈哈哈哈哈。来,众爱卿痛饮此杯,预祝此战顺利,收回失地!”
殿堂之上回应之声此起彼伏。
叶聆雪心里暗骂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几句话的功夫就替自己决定了。眼睛瞟到不远处坐着的博临,又不禁感叹,兜兜转转,到头来,却终于还是要和他合作。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并不打算点破自己身份。何况,当日说好的合作,他博临已然失约。叶聆雪大概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其实博临真的有派人去,只是就真的这么巧,出了点意外。
叶聆雪并不知战况具体如何,只从路上行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点粗略的消息。不过,大恭失掉了边境的城池是绝对不假的,新皇登基,若是此时不能收复失地,丢了皇位是小,只怕大恭的江山都要改了姓氏,甚至皇族都面临着灭顶之灾。到了那时,博家便成了前朝旧主。
清流的名声虽大,可是毕竟从未一展身手,博文看样子也只是想试试水,并不会轻易交给清流多少强兵猛将。叶聆雪思及此处,觉得颈上一凉。战场无情,刀剑无眼,这一人一马淹没在大军中,人头就系在了腰带上,随时都小命不保。不过,临阵退缩,那也一样的是提头来见。这一战,是她叶聆雪的成名战,也是保命战。
博文看着事情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顺利发展,高兴的唤来舞姬,一时间罗袖纱裙翩翩而至,君臣把酒同欢,教人暂时忘却了连失十二城的耻辱。
劫后余生的叶聆雪本就打定主意这捡来的命要活成自己的样子,所以不耐烦应付这些场面人,借方便之由,离了席间。
哪想博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公子留步。”
叶聆雪面不改色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态自若的看着跟随而来的博临。博临身后是隐在夜色中的宫宴,点点灯火于黑暗中闪烁,丝竹笙歌模糊着众人的声音,透过夜风传来,嘈杂而又虚幻。恍然间,竟让叶聆雪心里忽然升起一阵极为荒谬之感。
对着已然站在面前五步远的九皇子,叶聆雪施了一礼问道:“九王爷唤小人何事?”
博临面上带笑的打量了叶聆雪一番,语气亲切而自然的说道:“小公子颇像博临认识的一位故人。”
叶聆雪自知莫迟的易容无懈可击,只不知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叫月容和博临二人生出熟悉之感,心中虽然疑惑,脸上却是自若,回答博临道:“九王爷的故人自是身份高贵,小子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之人,怎敢高攀。”话是说的谦卑有礼,可那神情却不见半点畏缩。
博临看在眼里,叹道:“我与那故人本有约定,却因为意外而失约。心里一直愧疚,很对他不起。今日见到小公子,不禁又勾起昔日情怀,只不知故人如今是否安好。”
听出博临话里明显的试探意味,叶聆雪心中转过几转,她此番得以生还,实在不想再把生死操控在别人手里,不管博临当日真是意外也好,有意为之也好,她叶聆雪都不想暴露身份。
打定主意之后,叶聆雪淡然一笑:“九王爷如此挂念那位故人,可见感情颇深。小人斗胆问一句那故人的名姓,若那日碰巧有了消息,定快马加鞭来告知九王爷,好了却这桩心事。”
博临又叹了一声,显得有些沮丧:“只怕因为博临失约之故,她与我已生嫌隙,再不肯来见我。”
叶聆雪安慰道:“若是误会,那便总有可解释清楚的一天,王爷何必烦恼。想你那故人也必不会心胸如此狭隘不能容人,也许只是因为有事缠身,才无法来和王爷相会也说不定。”
这番回答真是滴水不漏,博临虽觉有些怀疑,却也并不肯定面前这个便是叶聆雪。言语相试无果,博临也只好作罢。这人若是叶聆雪还好说,若不是,今次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此人未知敌友,往后可不好相与了。
博临笑道:“小公子一番话让博临心里轻松不少,许是真如小公子所说,她不过是有事缠身,倒是博临不能放开怀抱了。晚宴似是要结束了,小公子不若和博临同回?”
叶聆雪亦觉得是时候回去,点头称是。哪知博临踏前一步要来扯她,却似喝多了酒,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整个人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