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聆雪到底琴艺如何别人尚且不知,叶聆风却是知道的。他本以为姐姐是无论如何要找个理由推掉的,哪知道她还真的一本正经应了下来。难道她有破解之法?
到底是叶世忠丢不起面子开口阻拦:“圣上明鉴,老臣这个孙女儿从小顽劣,不曾习琴,比琴实在荒谬。小女不知天高地厚,污了圣上试听,却是大罪,老臣代小女认输便是。”
博弈一摆手笑道:“小孩子家玩闹而已,爱卿不必过于认真。何况这丫头一看就是冰雪聪明,她既敢应,想必不会太差,爱卿不要过谦。”
说完,博弈就示意叶聆雪可以开始了。
叶聆雪笑意浅浅,看向博弈:“皇上当真要臣女抚琴?”
博弈也笑:“你便抚来。”
叶聆雪笑意更深:“若是弹得不好,皇上也不怪罪?”
博弈答道:“助兴而已,何罪之有。”
叶聆雪却不着急调弦,只转头又向月容问道:“不知这比琴如何算赢?”
月容答道:“自然音律流畅,音色干净,琴意高远,感情饱满为好。胜负自有圣上决断。”
叶聆雪又问:“那么是只弹几个音便可,还是一曲终了才算?”
月容不解:“自是一曲终了。叶小姐何故如此问?”
叶聆雪不答而再问,不过这次却是问的皇上:“那么我不弹完便不会论输赢,下一个人也不可在我弹奏中打断,是么?”
博弈笑道:“这是当然。”
叶聆雪闭目沉思,吞吐呼吸,颇有大家风范。
月容心里一凉,只怕传言非真,这叶小姐原是会弹琴的?不过不妨事,这里善于抚琴的女子多的事,谅她胜出也不容易。
下面的人都在猜测这叶家的小姐到底技艺如何,唯有叶凌风心中暗笑:“姐姐如此装模作样唬得旁人一跳,待会儿手摸弦上可要真相大白了。”想到这里,叶聆风不禁又有点担心,一会儿真的丢了人,她这个姐姐可别有什么惊人之举才好。
叶聆雪环顾四周,把在场的人一一扫过,看到叶聆风的时候,忽然眨了一下眼,叶聆风一个激灵,忽然有了想逃跑的冲动。
当所有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叶聆雪开始动了。
她忽然觉得心情舒畅,连迈出去的步子都变得软而轻,像是踩在云端。
她舒展双臂,广袖轻扬,风中摇曳。
她仰头闭目,面露微笑,似是在用心感受四面路过的风。
周围的人都在看,所有的人都在等。
她忽然睁开双眼,慢慢坐了下来,慢慢抬起左手,慢慢在琴弦上撩拨了一下。
虽然大家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却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她如此华贵的动作而吸引,还没听到曲子,却已然开始享受到迎面而来的优雅风华。
面对这些欣赏的目光,叶聆雪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叶聆雪缓缓抖了一下双臂,露出白玉似的手指,玲珑小巧的手腕,拂落一串音符之后,她抬手按弦,于万籁俱寂中开始为满堂权贵抚琴。
与其说是抚琴,不如说是魔!音!入!耳!
刚才她的动作有多优雅华贵,此时她奏出的音调就有多尖锐粗糙。没有人听得出她弹的是什么曲子,因为根本就不成调子!
远远看去,叶聆雪弹琴的姿势优美而流畅,指尖在琴弦上跳动规律,可是…….手底下弹出的音符真的是又洪亮又难听,比之前学琴的时候要难听数倍不止。
她,绝对是,故意的!
金殿上下所有人的脸都绿了,唯有赫连漠是仍旧面带笑容,颇有兴趣的看着完全陶醉其中的叶聆雪。
琴音一声响过一声,一声难听过一声,可偏偏叶聆雪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一副渐入佳境的表情。
半柱香过去了,她信手撩拨。
一炷香过去了,她嘴角含笑。
两柱香过去了,她闭目悠然。
月容和博弈早就恨不能把他剁了双手拉下去喂狗,可是先前说过的话又不能不算,一曲未完不能打断。
“叶小姐这曲子真是别开生面,悠远绵长,只是,小王更想看看布棋,不知可否?”赫连漠一脸真诚。
听得这一句,全殿上下如获大赦,就连博弈也是如释重负。
眼下大家都盼着赶紧结束这场噩梦,竟然都绝口不提输赢,只怕叶家小姐意气之争弹起来没完。月容等人虽盼着她出丑,但此刻也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月容恨不能剁了出这个主意的景馨。
叶聆雪听闻要换棋局,好整以暇的站起身,莲步轻缓走回座前,面色如常,只多了一丝意犹未尽。赫连漠不怀好意的瞟着她,她只装作不知。这个曲子实在是弹的她心情舒畅,喜乐满满,一时间把长久以来积压的烦闷全部挥洒个光。至于输赢,呵呵,她已不需要在乎。
景馨当时临时出了琴棋书画这样的题,却忘了下棋需要功夫,现在热热闹闹的晚宴变得冷清,可是扫兴了。月容心念一转,道:“这棋下起来最是耗时,左右不过是娱乐,不如就下快棋,一炷香为限,定输赢。”
博弈点了点头,随即又心有余悸的补充了一句:“叶家丫头这次就最后一个比吧。”
叶聆雪笑着答道:“谨遵圣意。不过,聆雪只下一盘就好。”
博弈心想,不下最好。虽然下棋实在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是刚才那么一搅合,大家实在怕了。
不多时,胜负已分,却是户部侍郎王选的女儿王玥婷技高一筹。此刻只剩下没有下场的叶聆雪。
这棋,叶聆雪是真的没摸过。但这不代表她没看过。围棋的规则、布局,她都略知一二,算是入门吧。
只见她淡然一笑,款款入座。殿上众人又惧怕又期待,惧怕的是还有比“魔音穿耳”更厉害的后招,期待的是看这丫头又要如何给自己解围。
王玥婷自信满满,很有风度的说道:“叶家妹妹请执黑子先行。”
叶聆雪爽快的答应,并不客气。
一颗黑子落盘有声的下在了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