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钰一本正经的道,“本殿下听说她昨夜在琴艺比试上大放异彩,纪世子口才最好,不如与我等仔细说道说道?”分明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这番故作沉稳又暗含迫不及待的言辞显得十分好笑。
“七殿下英明,本世子的口才,那是人见人夸啊!”纪言故意逗他,“不过既然要让本殿下当一回说书人,七殿下总要给点好处吧?”说着他便煞有其事的伸出了手。
哪知他话音方落,摊开的手掌上就接到了一把铜板。只听扔铜板的人曼声道,“本王前日去临仙楼听了一回书,正好是五个铜板一人!不过你好歹是堂堂世子,便给个双倍价吧!”
纪言哭笑不得的看向对方,“我的端王爷哥哥,几年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啊!”
“好说!好说!”赵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几年不见,你小子比以前更俊了,可喜可贺!”更俊了的意思,就是更娘们儿了。
在座的都对赵瑜的毒舌有过深深的了解,当下都忍俊不禁。这位走到哪里都是传奇的史上最年轻的王爷回来了,京城的天又亮了一些,而诸如纪言这些自小被传奇折磨的少年、心里则相对暗了一暗。
在端王玩味的注视下,纪言叹了口气,认命的做了一回说书人,将吟歌昨夜如何找出泼茶凶手、如何又使衣衫上瞬间绽放梅花,以及她弹的那首惹人哭又安抚人伤心的“魔音”等事迹一一道了出来,其中主要突出了故事主角的临危不乱的镇定、和随机应变的聪敏以及坦然宽和的气质,当然也顺便提及了王家的静岚的仗义相助、和她同样出众的琴音,听得众人纷纷叫奇。
七皇子偏头看向和他一同过来的陪读王昀,疑惑的道,“阿昀,秦五前次才去你家登门道歉,你那两位姐姐对她可是不大理睬的,如今怎的这么快就要好非常了?”
王昀只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秦五小姐本质清华,自然是值得我王家人结交的!”
“王小少爷所言不错,志趣相投便可结交!”赵闫颔首,而后微笑的看向赵瑜,“难怪王兄要拉着我等前来凑热闹,这百花宴果然值得一看!”
在这一群人中,唯一笑不出来的却是太子赵禾,因这威武将军与太子妃的娘家有亲,罗玉也算是太子妃的表妹,如今三番两次在百花宴上出丑,实在也是打了他太子府的脸!面前的这些人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抬举那秦、王二人,简直是目中无人!
思及此,他狭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亲和的对赵瑜笑道,“王弟多年未曾回京,一回来就对这百花宴有了兴趣,莫不是想在这众多佳丽中挑个王妃出来?”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不过,”赵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太子殿下政务繁忙,瑜的终身大事,就不麻烦殿下了!”
“却是我糊涂了!”赵禾面色一僵,强笑道,“有父皇在,王弟的确不需我这个做兄长的操心!”
听了他这话,众人顿时安静下来。赵瑜一岁能言、三岁熟读四书五经、四岁习武学兵法,当今圣上将他誉为神童并对他喜爱有加,难免会让生性多疑的太子殿下心有芥蒂。赵瑜十二岁就主动请缨去了北地戍边,自然也是不愿在京城碍了谁的眼。然而谁都想不到他一弱质少年,竟然在七年间创下战功累累,不到弱冠就将北方的三十万兵权掌握在手,如今只怕更让人忌惮了。
赵瑜不置可否,只拿了筷子对大家道,“故事听完了,美食在前、诸位难道不觉得腹中饥饿吗?”
“正是!”纪言连连点头,“说了这么半天,我可是早就饿了!”
赵闫也微笑举筷,“娘娘和王妃专程带了手艺绝佳的御厨过来做菜,可不能辜负了她们的心意!”
用过午膳,闺秀们便都回房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有静岚这个准冠军在,吟歌完全不担心昭华能反败为胜,只要防着她暗中动手脚便是。
“幸好有你的丫头帮忙,没有这些绣线,我今日必然绣不成牡丹图!”回去的路上,静岚低声向吟歌道谢。
吟歌抿嘴,“便是真的弄混了也不打紧,我那里不是还有一套一模一样的吗?”
静岚摇头,“你自己也要用,怎能都给了我?”
“就我这绣艺,便是给了我金丝银线也绣不出什么好花样,姐姐挑剩了再给我,我定然也会嫌多!”
静妍在一边听了,好笑的道,“正是如此,阿吟今日绣的那两只喜鹊,统共就用了四色丝线!”
吟歌叹气,“这还是我反复练了多日才有的成果……”
“不要泄气嘛!”静妍忍笑,安慰她道,“至少比某人的蜂飞蝶舞要强得多!”
三人一路说笑,到了无忧阁才各自回房。吟歌净了脸,靠在小榻上准备眯一会儿,却听得门外一片喧哗。
她正要问是怎么回事,就听见雀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不好了!静岚小姐的手被罗小姐划伤了……”
“什么?”吟歌大惊,忙不迭的起身向门外走去,“静岚姐姐伤势如何?可是已经请了大夫过来?”
雀儿摇头,“静妍小姐正在同罗小姐理论,房间被堵得水泄不通,奴婢也看不清她伤势如何,只听见静妍小姐带了哭腔!”
带了哭腔,必然不是轻伤,吟歌当即对丁香道,“你快去医馆请大夫过来!还有,常玉公主和静岚姐姐交好,你记得传个消息给她!”自己则带着雀儿与茉莉往那边赶。
正如雀儿所言,静岚所在的房间门口站满了围观的人,吟歌几人一时竟挤不进去。她正焦急之际,只见茉莉拿了放在一边的扫帚,大声喝道,“道路清扫,小心弄脏了衣衫!”
此话一出,爱干净的闺秀们慌忙让开一条道来,吟歌这才进得门去。只见静岚一脸苍白的握着染血的右手,静妍则带着几名丫头围住了罗玉,还有面带惊慌站在一边的昭华……
吟歌径直走向静岚,将她扶在软榻上坐下,低声问道,“姐姐可还好?”
“不妨事,碧荷已经去请大夫了!”静岚忍痛道,“你快去把静妍劝开,罗小姐性情激烈,切莫与她再起了冲突!”
“她伤了人就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吟歌冷笑,“快给我看看你的手……”说着她不容置疑的将静岚紧握的手掌展开,只见一道狰狞的划伤贯穿了她细滑的掌心,这么一松手,又开始渗出血水来。
吟歌深吸一口气,让雀儿替静岚包扎伤口,然后起身走近那怒目对峙的二人,冷声道,“根据大丰律法第二百三十四条规定,‘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需杖责三十、处三年以下拘役’!罗小姐,蓄意伤人可是要进大牢的,你最好能将事情解释清楚!”
“大丰律法?”罗玉嗤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吟歌的说法,“秦小姐当真是学识广博,连大丰律法都能倒背如流了呢!”
吟歌淡淡的看向站在门外的刑部尚书之女,“刘小姐,你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你自小在刘大人身边耳濡目染,想必也是对大丰律法极为熟悉的,不知你可否为吟歌做个证明?”
那刘小姐哪里知道大丰律法都讲了些什么,然而她自来好出风头,见吟歌这般信誓旦旦,当下便点头道,“如我记得不错,律法中确有吟歌小姐方才所说的故意伤人一罪!”反正这罪名是秦五小姐说出来的,便是错了,也追究不到自己头上,顶多是她记岔了而已。
听她这么一说,罗玉心里便有些惶恐,然而面上还是故作镇定。她横了吟歌一眼,讥诮道,“秦吟歌,你在这里装什么好人,谁不知道你是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自己品行不端还敢在这里跟我讲正义,当真是不要脸!”她的本意是将话题扯到吟歌的品行身上,然后便让昭华帮忙作证,揭穿吟歌粗野恶毒的本性,哪知吟歌压根不在意她怎么看待自己。
“我的爹娘虽然不在了,可我仍旧牢牢遵从着他们的教诲,从来不仗势欺人、不背后害人、不姑息养奸!”吟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你父亲是保卫家国的威武将军,他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百姓们敬重他拥护他,圣上因此而重用他!可你作为他的女儿,却仗着自己有几分武艺欺辱弱小,难道这就是你的教养?你的将军父亲教你习武之时,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学武是为了除恶扬善?”
四下里一片寂静,吟歌昂首迎接众人怔然的目光,继续扬声对她道,“我的父亲还没来得及教会我自保的武艺就战死沙场,而你却能够在你父亲的庇护下任意妄为……罗玉,我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比我幸运!可是如果你继续这么是非不分,只怕你的幸运,也挥霍不了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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