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画艺比试,题目是一个“美”字,画人画景都可以。前世的静岚以一副怀抱婴孩的慈母图获得第一名,而昭华则画的是月色下悠然绽放的昙花,两幅画的笔法几乎一样的精妙流畅、画面栩栩如生,从技巧上很难分出高下。不过从立意上来说,“百善孝为先”,随能说自己的母亲不美呢?
早在昨夜琴艺比试时,吟歌就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当时觉得没必要这么费心,打算画一幅简单的花鸟图便好,现在却是下定决心要露一手了。她临摹画作多年,眼力和记忆力远远胜过常人,加之当时心有所感,脑海中早就有了现成的图样,是以下笔亦如还原某件作品,自然而熟稔。
翩跹楼的高台上,高贵美丽的云贵妃和端庄温和的宁王妃相视而笑,舞台中央有三位佳人正在醉心抚琴,高雅如静岚、鲜活如静妍、可爱如姚华,正是琴艺比试中除了她之外的前四名。坐在席间听琴的女子,或侧耳聆听或浅笑嫣然。皎洁的月光被莲花灯染成微微的玫红,清风吹动了窗边的纱幔,亦吹柔了少女们俏丽的面容……
整个画面生动而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对百花宴琴艺比试场景的还原,然而又把真实场面的勾心斗角一笔勾去,只留下其中浪漫和谐的部分。于是经历过的人会发现原来自己当时也曾笑得这般美好,而那些无缘目睹的人,也能从这幅画中品味当时的盛况。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幅画里她也着重描画了高台上的几位贵人,有她们坐镇,评画的人自然要三思了。便是有人画了观音佛像,神圣的美,只怕也比不了权威之美!
更何况,吟歌非常自信谁也不能像自己一样、能在短短的两个时辰内、绘出这么完整又细致的宴会图出来。她绘画本就擅长速度,画技上也是有了十足的功底,唯一的难处就是立意。而这一次她因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便不需去费心猜测考题,有了准备便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了。
吟歌发现这种有某个命题的绘画,实则与临摹是相通的。譬如说有人指定她画一树春天的梨花,她的脑子里就会搜寻到曾经看过的相似作品,而如果实在找不到,那么她就只能等待春天来临去观赏梨花了……而这两种情况的结果都是还原,一种是还原他人的画作,一种是还原真实的景色!她没有办法去臆想一场不曾看过的风景,但是她可以很轻松的画出自己用心观察过的一个人或者某个场景……这就是后世人所说的创意与写实的区别。
在百花宴举办以来的几十年里,也有画师零星记录过其中的宴会,但他们都是特意被请来观赛作画的,而且往往要多人合作。而吟歌却是唯一一个还原盛会的参赛者,并且以一敌十、并且是女子。
她这一手露出来,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优势都占据了。毫无悬念的获胜,毫无悬念的引起了轰动。甚至有人翻出她师从袁雾先生的旧事,只说是“名师出高徒”。
评画的时候,所有的作品都被挂在一排,吟歌的画作并不是最鲜艳的也不是最清新的,然而却是内容最丰富的,只一眼,就能将人的视线吸引住。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图,却有着记载历史的收藏价值。而因里面画了几位皇室成员,这幅画的归宿,自然是皇宫了。
纪言最爱美人,昨晚就已经看得赏心悦目,不想今日又能重温眼福,当下便拍手叫好,“百花宴画百美图,这秦五实在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赵闫则看向凤栖梧,似钦佩又似不解,“本王先时还感慨昨夜不曾赴会的遗憾,静渊便说也许会有人匠心独运、将当时场景画出来,如今可被你说中了!只是你如何会猜到秦五小姐的想法呢?”
不等凤栖梧回话,就听得有人揶揄道,“莫非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秦五小姐昨夜可是选了凤公子的琴曲呢!”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浮想联翩,凤栖梧是方太傅的得意门生,或许他早就与这秦五小姐相识相知了?
“选了凤公子琴曲的可不只是秦五小姐!还有王小姐,甚至云贵妃和宁王妃也对她们的选择表示认同!”赵瑜冷冷的扫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人,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威严,“照你这么说,选了凤公子的人都应该与他心有灵犀了不成?”
对方只觉得一阵寒风袭来,当下便吓得拱手道歉,“鄙人失言,还请王爷息怒!”
“你应该道歉的不是本王,而是很有可能因你一言损了名节的秦五小姐!”赵瑜说完,淡淡的看向凤栖梧,“本王也很好奇,凤公子怎么就猜到有人能画出宴会图呢?”
凤栖梧苦笑,有些尴尬的道,“凤某和三皇子说这番话之时,并不知道画艺比试的主题是‘美’之一字,自然也想不到秦五小姐会有此佳作。而凤某之所以会对三皇子这么说,是因为昨夜恰好看见在座的有几位好像是宫廷画师,便猜想或许他们能将场景还原出来……”说到这里,凤栖梧笑容微敛,正色道,“凤某与秦五小姐素不相识,还请诸位慎言才是!”
这样的巧合,究竟算不算心有灵犀,凤栖梧心里的波澜壮阔,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正是如此!”赵闫微笑颔首,“本王虽也曾听七弟夸赞秦五小姐画功了得,却也想不到她能有这过目不忘的画技……”
赵钰抿嘴,颇为自豪的道,“六哥总不相信我的眼光,秦五小姐连《千山飞鸟图》都能画得与真迹无二了,定然是有些天分的!”
有人便要打听《千山飞鸟图》的事,却被赵瑜一语转移了视线,只见他指着昭华的那副昙花图道,“‘迎露飞花暗自开,清香秀色霎时来’,这昙花一现,倒也分外别致!”
“王爷言之有理,昙花雅致清美,与秦六小姐的气质也很是贴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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