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暮来到她的座位前，照例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板凳和桌面，检查上面有没有胶水之类的东西，确认没有过后才放下书包，坐了下去。然后她又检查了一下桌子里有没有什么图钉啊，蜘蛛啊，癞蛤蟆啊之类的，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虽然她现在几乎对那些平常女生怕的东西无动于衷了。
她将东西都放进抽屉里后，手指好像在抽屉角落里碰着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再使劲点，抬起手还有点黏。
啊，口香糖……真恶心。余暮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下了第三节课，几个平常异常嚣张的女生走到了余暮跟前。
余暮半趴在桌上，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像是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勉强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顺便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进抽屉。
那个昨天带着人追她的文静女生从嘴里吐出一口香糖，拿在手上，抛了抛，微笑道：“亲爱的，你喜欢口香糖吗？”
余暮冷漠道：“你要是吃完了可以直接扔了。”
那女生笑了，声音很好听，可在余暮耳里，却异常刺耳：“呵呵，就是要扔啊。”说着她将那口香糖使劲地按在了余暮脸上，得意洋洋地走了。
其他女生也笑了，鄙夷地看着她，纷纷竖起了中指，有人还轻轻抛下一句“贱人”。
待她们走了，余暮眉头一皱，没动。刚才她们一张张嚣张跋扈的脸，一直停留在她脑海中。她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些，眼底出现一丝恨意，很快就被她隐藏起来。她抬手将口香糖扯下来，包在纸里，直接从旁边的窗户扔了出去。
……
吃中午饭的时候，余暮成功地在饭盒里找到了两只死蟑螂，她叹口气，走出去把饭盒直接扔了，从包里直接拿出一个面包，啃了起来。
正准备咬第二口，冷不丁一泡痰出现在面包缺口处。余暮皱眉，把面包也整块扔了，在小卖部那里又买了一个，站在没什么人的角落里解决了午餐。
放学后，教室里没剩几个人，刚好平常几个欺负她的女生也出去了，但还没走。余暮本来可以趁现在走的，她握紧拳头，装作不经意地走到一个角落，放了一个袖珍的摄像头，刚好能照到整个教室，然后又走了回去，慢慢地收拾东西。
当她把东西都收拾完后，女生们都回来了。一个力气大点的，走过来，将她一把推开，拿起书包从窗户扔了下去，转头嘲弄地对她笑着。
余暮稳住了身形，面无表情：“你们又想干什么？今天的我又是什么垃圾？亦或者什么都不是？”
还是那文静女生，冷笑道：“今天过了，你可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接着几个人上来就要扯她衣服，后面还有人将手机拿了出来。
余暮一惊，面上保持冷漠，心里突然有些没底。“喂……你们确定要这样做吗？”她一边后退，一边瞟着摄像头的方向，突然就被两个人按倒在地上。
那文静女生走过来，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伸过来要扒拉她的衣服，想了片刻，从书包里拿出一把小刀，笑道：“哎呀算了，我放过你一马，不过要换一种方式来补偿一下。”
“……”余暮沉默，心中的小算盘却啪啪作响，心道，角度刚刚好，等着吧你，回去黑了你的账号，让你欠款两百万，把录像弄到你爸妈那去，剩下的就看你解决得了不。
女生在余暮身上比划着，又捞起她的衣服，准备在她腰上刻下她的名字，再加个某b字母开头的单词。
六笔下去，余暮就受不了了，挣扎起来，小刀在这过程中正在刻最后一笔，一下就戳进了肉，余暮咬着牙，跳起来给了女生们几下，跑到一边儿去拿起摄像头就狂奔出去，还骂了句：“一群疯子！”
拿上滑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校门口遇见蒋宥，一起将书包捡回来才算平复下了心情。
蒋宥皱着眉，没敢碰她，指着余暮衣服上染红的一块：“她们……用刀？要不要报警？……啊，我这里好像有绷带。”
余暮看着他手忙脚乱地要找绷带，拦下他：“没事。我回去自己处理。还有，暂时别报警，证据我现在有，但还不是时候。”先黑了她们设备和账号再说。
蒋宥喉咙一紧，感到有些干涩，急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你受伤了啊！”
余暮看着他，认真道：“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如果不行，那就不上这个学了。”
“你……”蒋宥没能追上余暮，就看到她直接滑走了，但是蒋宥这是却看到一个男人牵着两只狗挡在了她前面。于是蒋宥狂奔过去。
余暮指着旁边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人，一脸冷漠：“这是我哥哥。”
“……”蒋宥不信，打量着赤冥熠——只有十五六岁，头发看起来烫过，也染过，还是挑染，而且还戴了个美瞳，又牵着两条狗……“你哥哥没在上学吗？”
赤冥熠翻了个白眼：“我研究生都毕业了你问我是不是没在上学？要不是中途出了点意外，我现在还在学习的海洋当中绝望地飘荡好吗？”
蒋宥沉默，很久之后才道：“只是你看着不像。”
“首先我跳过级，其次我长得年轻，你羡慕就直说。”赤冥熠拍拍余暮的头，拉着她就要走，“再见。”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良久，余暮抬头看着他。
“嗯，毕竟我是你'哥哥'，对吧，阿暮？”赤冥熠目视前方，应道。
余暮睁大眼睛：“你……那时我不是说过我叫南窼吗？”
赤冥熠笑了：“永远不要小瞧你身边的人，特别是那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人。而且，南窠是我家的猫，我也不能用我的猫的名字叫你啊。”
“……我知道那只南窠，但是我说的窼不是那个窠。”顿了顿，余暮问他，“那你会消失吗？”
赤冥熠点头：“等你身边的人不再会欺负你，你也有能力反抗了，我就会消失。当然，如果你想跟我一起走也是可以的。”
余暮抬头，隐隐约约看到赤冥熠所住的小平房，正准备跟他说再见，赤冥熠突然道：“别急着回家，我先带你去你家附近看看，你在做决定。”余暮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上覆上有些冰冷的手掌，身边有风吹过。
赤冥熠把手放下，让余暮在她家前面一处隐蔽的地方向家门看。余暮看到一些人站在大门口，最前面的正是苏七柒。“他们怎么……”余暮慌了。
而赤冥熠拍拍瓜皮和风南的头，轻声道：“去吧。”接着两只狗变成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和一个着装休闲的男人，两人的容貌有几分相像。
风南道：“放心，不会给小妹妹添麻烦的。”说着拉着瓜皮就走了。
余暮觉得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正想再说话，抬眼看到赤冥熠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风南向别墅走去，一副正经的模样。走到大门不远处了，他问道：“你们在我家门前干嘛？”
站在苏七柒身后的斯文男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而苏七柒转头道：“这是您的家？”
“对啊，不然我们在这里干什么？”瓜皮在一旁点头。
“那，您见过一个玩滑板的小女孩吗？大概比我高半个头。”苏七柒又问。
风南想了片刻，道：“有的。她跟我是朋友，还经常到这里做客。里面还有我的一个妹妹，跟她关系也不错。”
“……女，女的？”赤冥熠喵喵喵，纠结地想了想，对余暮道，“阿暮，你跟我到你家客厅去，你先躲在哪个可以暗中观察形势的地方就行。”
然后赤冥熠一把抱住余暮，偷偷从上空进去，刚好听到下面苏七柒道：“那可以让我们进去看看吗？”
风南点点头：“当然可以。”接着他把大门打开了。
赤冥熠坐在客厅沙发上，打了个响指，变成了一个清秀的姑娘的模样，手里还拿了个粉色的手机。
“……嘿，你的眼睛！”余暮偷偷喊道，“太明显了啊！”
“没事。”赤冥熠甩了甩肩上秀丽的长发，“就说我戴了美瞳。”这样说着，他还是调整了一下光线，让别人看着自己的眼睛是纯黑色的。
门被打开，一群人走了进来，赤冥熠抬头，看着两只憋笑的狗，装作惊讶道：“啊，哥哥，今天怎么啦，有这么多客人？”
苏七柒看着眼前漂亮的姑娘，神情很复杂——这姑娘看着怎么就跟个男人似的，还是那种有些娇气（？）的男孩子，可别是个女装大佬。
赤冥熠自然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手背上的青筋跳了两跳，面不改色道：“哥哥，这么多客人来这里干嘛呀？”
瓜皮耸肩道：“就是找那个小姑娘啊。可能是她朋友。”“可是今天那小姑娘没在这儿啊，而且过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她住哪儿。”
苏七柒见状，立即道：“那打扰了。”接着面色不善，带着人退了出去。
等到他们都走了，赤冥熠松了口气，变回去，瘫在沙发上，对风南道：“你也真是可以啊，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风南笑了，慢慢说道：“因为你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我想把在另一个人身上做过的事，在你身上重现。”
赤冥熠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亲切感，回道：“可我不是他。他是他，我是我。而且这都是他自愿的。”
“……你们在说什么？是害死了什么人吗？”余暮从沙发后悄悄探出了头。
赤冥熠扭过头，伸手摸摸她的头：“阿暮啊，这些事情不要问的好……”你不会知道有人被迫来到世界，混沌于人间。赤冥熠突然噤声。
“哦。”余暮点头，也没打算再问，“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觉得你们可以回去了。”
赤冥熠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没有多想：“好的。明天我会继续护送你回家。”接着跟风南和瓜皮偷偷从天上回去，苏七柒他们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看到他们以不同寻常的方式离开后，余暮回到自己的房间，将房间里所有的灯开到大亮，电视也随便开了个热闹的节目，然后蜷缩在电脑椅上，抱着自己。
那三人走后，整个别墅里再次显得毫无生机。
一开始也是这样，她适应了好久，余暮更想像之前那样，一大堆人在客厅里，虽然各个人表情一点都不放松。
钱财也好，名声也好，科技也好，技术也好，一切在她身上都不会缺，她甚至可以不要。余暮想。
我需要的只是爱。
爱是如此稀少的东西，就像……突然出现的他，带着一个人，两条狗，两只猫，闯入这里。余暮将脸埋进双膝与胸口间的空间。
很想触碰他，但怕他随时会消失，留也留不住。
她是自私的，好想他一直在。余暮胸腔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她仰头，大口呼吸着，以免自己在那深不可测的孤独里溺毙。
她转过身，打开电脑，默默地把之前那些女生手机上不符合她们表面的东西拷贝一份，存到电脑上，准备到时候弄到她们爸妈那里。
“之前那个来这里打扰我们睡觉的斯文败类估计没什么好下场了。哎，他生前也是个体面人啊。”赤冥熠往沙发上随意一靠。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弄完啊？我现在不太适应这里。”竹轻轻问他。
赤冥熠想了想：“用不了多长时间啊，几天就好了。而且现在我们才待了一两天你就想回去了？就当是旅游吧年轻人。”
竹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才对赤冥熠说：“哥，明天我去接她吧。”
“好的，别把人吓着了。你以前那么天真烂漫纯洁可爱，现在怎么就成了这副一成不变的扑克脸了呢？别带着孩子回去人看你面色不善还以为你拐卖儿童呢。”赤冥熠开玩笑道。
竹挑眉，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准备去撸把猫。突然，赤冥熠又在后面道：“回去的时候记得把他们的记忆都清干净啊，就关于小破孩子和我们的。”
他点点头，继续实行自己的目的，可是走到外面却看到大猫沐泽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怀里抱着小官，玩得不亦乐乎，脸上的笑容透露出一股恋爱的味道。
啧。竹一脸嫌恶，选择去找南窠，结果最后找了半天正在赤冥熠怀里睡着呢。［委屈］jpg
赤冥熠在后边偷偷听着竹的内心活动，没良心地笑了，心里想着，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嘴上却什么都不说，就看着竹自个儿委屈，可以说是非常坏心眼了。
于是毫不知情的竹最后在沐泽身边坐下，一声不吭。沐泽看了竹一眼，往旁边坐了坐，继续抱着小官。
这孩子最后真的委屈的不行，默默走开，变成小孩儿窝在赤冥熠被子里皱着小脸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