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元。
武帝十年。
这一年,是极其不寻常的一年。
喜悦与忧伤齐飞,国庆与婚礼一色。
这是沧云大陆上居中的国家晋元帝君在位十年的庆典,普天同庆之时,茶楼饭馆中的男男女女谈论最多的便数宗亲定远王府六少与相府三小姐的亲事了。男人谈论起来,个个春风得意,仿佛那将要结婚的人是自己一般。
仔细听去,只听得他们笑谈,“老天保佑那个祸害人间的六少终于要给拴住了,陛下真是千古明君啊!”
“瞧你那点儿样子,人家六少生得风流倜傥,爽朗清举,再加上家世好,咱们晋元王都哪个女子不爱,你家那小姑子生了爱慕之心,是再平常不过的,用得着你这样谢天谢地?”
“苟兄你可就不知其中原委了,本来我家那小姑子一颗芳心全在六少身上是没什么的,但是我那刚刚死了丈夫的大姨子又也看上六少了,两个人弄得是鸡飞狗跳。我家那个一急,就把这事儿丢给兄弟我了,非要我三天之内想出解决的办法!哎……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那先前被唤作苟兄的人听罢直笑,笑了几声又觉得自己在老友面前太过幸灾乐祸,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到底还是不好的,于是借着茶水,硬是把憋在喉咙处的那笑声给吞了下去,干咳了两声正色道:“六少就要跟相府的三小姐成亲了,贤弟大可高枕无忧,不过你说陛下搬下这么一道旨意来是要做什么?”
“诶,苟兄!”那人赶忙拉了他的袖子一把,截住了他后边儿的话,然后凑过去两个人咬耳朵去了。
同一层靠窗旁边的位置上正坐着两个年轻的公子。
一个着青松色的长衫,头发随意的用一条玉青色的带子绑着,额前落下几缕飘飞的短发,使得整个人透出几分不羁的豪放来,眨一看上去,倒像是个江湖侠士,只是他的左手拿着的却是一纸画扇儿并非五尺青峰。
只见他右手拈了那小巧玲珑的茶杯小抿了一口,双目中缓缓的带着点儿陶醉之气,过了半晌,左手的扇子扇了两下,才开口赞道:“这大江南比的茶基本上都喝了一遍,还是这碧落阁的茶好啊!”
他身边另一位年轻公子穿着一身白衫,漆黑的眉毛映衬出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目,桌子右边搁着一柄六尺长剑,正好跟他的外貌相陪衬。这人也学着那青衫公子的模样,端起那格外小巧的茶杯,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砸了咂嘴道:“没发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眼睛瞪了那精致的杯子半天,叹息一声,才提起茶壶给自己续上一杯,看了看身边那人杯中还剩了些许,便没给他续了。
青衫公子听着他的话,又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让人乍看去,倒似春日又临,山上的桃花朵朵盛开,柳枝浮水,轻轻的泛起几圈儿涟漪。他也不说话,只是这样笑着,笑中似乎已经包含了千言万语。
白衣公子看着他这笑,不由得放下正要喝的茶,正色道:“我说六少,你能不能不要露出你这招牌儿来?这楼上虽然只有两个妇道人家,不过哪怕危害了一人也是罪过。你这人呢已经满身罪孽了,就莫要再多添了。”
“你都说了我罪孽深重了,这辈子只怕已经注定了是要下地狱的,那么再多一点儿也是无伤大碍的,大可不必如此费周折!”六少挑了挑眉,一片云淡风轻,说起那罪孽二字来,倒像是说反正已经吃饱了,再多吃一点儿少吃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白衣公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你这般执迷不悟,一看就是没救了。夫不教,妻之过,倒是苦了你那将要过门的妻子,要跟你一起下地狱受苦了。不过说起这相府三小姐,我倒是想起了她母亲寰玉儿,那可算得上是咱们晋元的第一大美人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白冠青,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当真是可惜可怜啊……依照这寰玉儿的样貌看来,那三小姐白芷即便不是第一美人,想来也不会长得太祸害人,而且还是相府的小姐,这个便宜可是给你捡到了。”
六少深深的叹息一声,两条眉毛都扭到了一起,他这幅样子,又跟之前那模样有了千差之别,这副公子染愁的样子,谁人见了心中都是要升起几分怜惜来,恨不得抹平了他的忧愁。“你韩小将军常年在外又怎知道,那三小姐虽然生得还算能入眼,但是那性子,哎……”
“哦?”白衣公子来了兴趣,“莫非你先前便将相府的院墙翻了一遍了?”
“虽说我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是在家里的,不过这要放到家里的人总归该提前去看看的吧!只是这一看,那是相当的失望啊,小将军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亲不成吧,先不说陛下那儿,就是你父亲大人那一关就过不了,除非你直接跑了,他们找不到人就自然没办法了,王爷那是陛下的亲叔叔,陛下怎么着也不会把你们家怎么样的。”
六少手中一端,脸上的愁容渐渐的消散了去,换上先前那副桃花盛开一般的笑容,“你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白衣公子急忙摆手,“做人可不能不讲道义,这怎么能是我的主意呢,分明就是你自己心中所想。”
六少十分淡定的眨了眼睛,“不是你刚刚跟我说的吗?”
白衣公子顿时如泄了气的囊袋,一脸愁深似海。
晋元武帝十年,这一年的三月十二,六少连君诚与相府三小姐的婚事,被晋元百姓深深的记载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