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众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林音才动了动脚步,蹲在月盈面前,月盈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有滴滴的水渍没没来得及离开眼眶。林音知道刚刚她只怕是一直醒着的,自己那番话她听了定然是十分的难过,不由轻轻叹息一声,道:“我扶着你你还能起来吗?”
月盈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答话,这回脸睫毛都不动了,只是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林音只她心神焦脆,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由得故意放松了语气笑道:“你身上的伤若不及时处理只怕就真的如我所说,活不了两天了。”这白芷的身子单薄,只怕不能一己之力将她扶进屋里,越是再磕到碰到哪里,只怕痛上加痛,只好叫月盈撑着一些,至少在把她弄进屋之前不要倒下去。
月盈总算是张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不想昨日见到的那般有神色,不过睁开眼睛就好。林音拖住她的手将她扶了靠在自己身上。
月盈早已没有力气,微微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便听得三小姐放柔的声音在自己耳畔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只要睁着眼睛,知道我在说什么就可以了。”她脚下步子发虚,几乎都是被林音半拖半背的弄进屋里去的。
将月盈放在床上,林音才松了口气,扭了扭自己已经酸得有些僵硬的胳膊和肩膀,暗自嘀咕这白芷的身体实在是糟糕,这么点儿距离,居然已经弄得她气喘吁吁了,果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无奈这千金小姐不受宠。
月盈经过了一番动作,已经把最后一点气力都花光,这会儿即使想要说话也说不出了,眼中微存的少些神采也渐渐的涣散了去,林音咬了咬牙,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便会晕过去,只恨那卢氏拿了这么半天的药还没有拿来。
月盈到底还是没有等到药来便支撑不住昏了过去,林音正端了水要回屋给月盈擦拭的时候,大门被叩响了,她刚刚放下水,还没等叫一声进来,门便已经被推开,林音暗暗叹息一声,抬眼看去。
进来的是个丫鬟,年纪比月盈要大,手中拿了几包黄油纸包裹的小药包跟两个瓷瓶,递给林音道:“这是卢妈妈叫奴婢送来的伤药,三小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
林音挥了挥手,那丫鬟默不作声的看了看地上一个深褐色的包裹,眼中有光芒闪过又被她匆忙的掩盖住,然后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林音也看到了地上的那包裹,正是之前卢氏递给她的那个,刚刚扶月盈进去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上,这丫鬟看到了只怕说出去又得要添油加醋一番,说她怎么怎么不满夫人,将夫人给的东西弃之如敝屣了,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她现在要担心的,她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月盈的伤势,只随手捡了那包裹,捧了药包和两个瓷瓶便往屋里去了。
且说那二小姐白若兰跟卢氏从雅风轩出去,便忍不住抱怨道:“我说卢妈妈,你刚刚干什么要叫我给那低贱的丫头伤药,死了就死了,这府上又不是没死过人,看谁敢宣扬出去!”她恶狠狠的瞪了眼与她同去的丫鬟们,见着他们纷纷低头,惶恐的称着“不敢”,心情顿时变得很好。
这二小姐被称为晋元第一美女,一身皮囊生得极好,一出生又是锦衣玉食,宠爱无限,羡煞众人,不过到底还是不成气候,不过是将人往池子里推了一把便疑神疑鬼,现今又是一副欺软怕硬的模样,卢氏心中不禁暗暗唾了一口,那个不怎么见着的三小姐只怕将来都比她有出息,这般想着,脑子里又浮现出三小姐的样貌来,那副容貌从前不怎么觉得,现今想来,似乎比这二小姐多了几分别致的韵味。
二小姐虽然美貌,但是她的样子已经看了千百十遍,已经没有新奇,再则相处得久了,便知这位小姐不过只是绣花枕头,毫无实用之处,相比之下,一向不喜见人的三小姐却多得了惊艳,特别是大病一场之后整个人都感觉多了几分生气,笑脸盈盈,心思缜密……她从前怎么就没有看到这位三小姐竟然是这样仔细的人呢?
卢氏越想,便越觉得这二小姐的样貌也不如三小姐了,心中越发的不喜,面上却越发恭敬和蔼的笑道:“二小姐稍安勿躁,我们不说出去并非没有别的人见着,就说三小姐跟那丫头本身……还是防着一些比较好,况且那小贱蹄子受了那么重的上,我们只叫人拿去了药却没有大夫教她们怎么用药,那丫头只怕也好不到哪儿去。”抬眼见二小姐依旧是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不由得又将之贬低了几分。
二小姐哼哼两声,斜着眼睛道:“我就不信她还能翻出天来,嫁进王府又非世子,能有什么用?就那六少,也是个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之人,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混到一起能成什么样!”
“二小姐难道不觉得三小姐跟平时不太一样?”卢氏突然凑近白若兰,直把她吓得惊叫一声,跳开半步,怒道:“你干什么,吓死人了!有什么不一样的!”说完之后又想着那白芷确实跟从前大不一样,像是换了一个人?她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胆小,想要装作无事,却是涨红了道:“那个……虽然她跟以前的确有些不一样,但有影子的到底还是人,人有什么可怕的?”
说罢卢氏没再言,只带了笑容随二小姐一路走去。
当天夜间,月盈起了高温,浑身滚烫,梦魇中已然说起了胡话。林音照料,听着她一会儿叫着“父亲”、“母亲”,声音悲戚,一会儿又是惶恐的喊着“饶命”、“救命”之类的话,想着她这一身的伤,到底要有多大的愁恨才能将一个孩子身上弄成这般模样。
她不禁又想到了卢氏拿给她的那些药,那药材倒是可以治病,但其间却有几种虎狼之药,虽是祛瘀止血的良药,但月盈身子本来就虚弱,若是再服了那药的话,只怕还没有痛死便因虚耗而亡了。
想到此处,不禁又打了个寒颤。若非自己本来就识药懂得分辨,这几副药给了月盈,就真的是害人了。
人命,在这里还真不是什么事儿……若有一****死在这里,相信也是不足为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