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大雪倒是停下了,月亮从云层中走了出来,月光如练,洒落在银装素裹的地面上,显得分外的妖娆。从睡梦中醒来之后,秦霜便无意睡下。
披上了斗篷,轻轻推开了窗户,看到了外边的雪景,她却无心欣赏。一潜入到了院子中,便如蜻蜓点水般,飞快地掠过了雪地,一跃而起,竟如九天仙女般遁入其中,其形翩若惊鸿,美不甚收。
入睡中,秦逸的眸子突然睁开,眯起,掠过一道精光。许久未见动静,却又黯淡了下去,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
飞着感觉是挺美,可突然一个心跳加快,却差点从上边掉了下去。终究这副身子骨太过废材了些,踩着了枝干,可枯枝的承受力小,扑通一声还是落了下来。
“欲速则不达。”
秦霜掉下之后,非但没有摔倒了地上,反而是让一个人给抱的稳稳地。抬头仰望的姿势有些艰难夜色太朦胧,看不清他的面貌,但觉得此人的身材颀长,听着声音却是淡漠的很,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不顺畅起来。
许是因为刚刚掉落的瞬间,恰是俯下朝地的,脑袋充了血有些晕乎乎的。
抓着他领口的袖子,却是粗布衣裳,没有丝毫的质感,一如他的淡漠没有没有任何的温度可言。
秦霜断定这是一个府中的下人,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下人,周身的气场却是那么的强大,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的人仿佛是隐匿丛林中的毒舌一般十分的危险。感觉毫无征兆。却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放开我!”她低吼道,不怒而威,像是一只高傲的狮子。
“好!”那人答地痛快,竟是依言一下子就将她放开了,猛不防的就让她重重地跌落在了地面上,本身让一个男人公主抱着,秦霜的心里头多少就有些不痛快,可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只让他放开了手。
没想到他说放就放,她还没来得及准备就给摔在地上。
骨头和地面相撞的声音,很是清脆,虽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可手肘上的皮还是被擦破了。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狼狈,有着夜幕的遮掩,谁也看不到她此刻挫败。只是那人依旧高高在上,仿佛将刚才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了。
一股无名火起,秦霜咬着牙站了起来,低低地言了声:“谢谢!”
分明是含着极大的恼怒与羞耻,她最是瑕疵必报之人,今日给予的来日定会一一奉还。
奇怪的是,那人似乎听不出秦霜的情绪,转身就走了。
秦霜反倒是多了一层好奇,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看你似乎不是府中的下人,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小姐贵人多忘事,当然不会在意我区区一个无名小卒罢了。”听着像是以前他似乎还见过她。
秦霜仔细瞅了瞅那人,夜色中除了那双淡漠的双眸熠熠发光,让人难以忘怀,其余的看不清了。可是如果她真的有见过这人的话,那么一定会记住的。因为那一双眸子很特别很熟悉,很像她曾经的某个瞬间,可也仅此而已。
曾经为了追求武道的巅峰,她不折手段,背弃了朋友和最爱的人,这一世新的人生,新的开始,她只想要好好地活着。
秦霜淡淡地哦了一句,什么也没问就走回去了。
她没问这个男子的名字,如果他有本事,自然有一天她会从别人的那里听到他的名字,如果没有本事,她也没有必要记住。
她却不知道,她走之后,那人的步伐反倒是停了下来一双淡漠的眸子有了一丝的玩味儿
翌日一早,秦霜打听的父亲早早的就去了军中。
她也如往常一样做了男装打扮,抱月和云星为自家小姐束发,着一身青色常衫,只做寻常人家的男子打扮,只是眉若远山黛,眼似秋波横,一眼叫人瞧见了,就觉得非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儿。
自从前年初秋的一场大病之后,小姐的脾气是越来越怪,不愿让人在身旁服侍也就罢了,还越来越喜欢作男装打扮。
时常出去,也只带着一个老仆人。抱月和云星初时也念叨了两句,但被秦霜给瞪了回来后,就再也没说什么了。
“云星,你觉得本少爷英俊吗?”秦霜一站起身,她身材本就出挑,穿上男装更显的玉树临风了。
云星连连点头:“小姐若是男子,必定是貌若潘安,引得全京城的女子都掷果盈车以示爱慕之情了。”
“真的?”秦霜的眸中一亮,云星拉了拉抱月道:“不信,小姐问抱月。”
抱月也点头称是,秦霜的眸子旋即却是黯淡了下来,“你俩少唬我了,好看是好看了,只是少了几分男儿的气概,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娘气。”
秦霜还没说她昨日男装进了秦楼差点没让人当成了兔爷,只是她这么一提,抱月和云星倒是好好的留意了起来。的确关顾着好看了,倒忘了扮男装最重要的那点,男儿身上必定多是英气十足的,哪儿有这样看着粉嫩、脂粉气极重的。
“小姐,你再坐下!”
抱月拉着秦霜坐下了。便拿出了眉笔,加粗了眉峰的部分,往上一挑倒有几分剑眉斜飞的感觉,整个人也立马英气了不少。只是这双眸子注定是让人眉目含情的,怎么改也改不了。
饶是如此,也叫秦霜兴奋了小半日,还嚷嚷着要给抱月和云星二人厚赏。这厢二人谢了自家小姐,那边却又有前院的小厮匆匆来报说是二皇子和七皇子来了府上说今儿无论如何都要见着侯爷。
秦霜坐在屏风后边听着,问道:“区管家呢?”
“忙着打点庄园的事儿去了,来的这两位爷可不同寻常,小的不敢做主,这府中除了小姐,就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了。”
“可知道二位皇子是来干什么来了?”
“这个……”小厮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不能启齿的。
“说!”
“他们带了聘礼过来。”
屏风后面,秦霜手中握着的簪子碎成了粉末,可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言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就告诉他们爹爹不在,先行回了吧,至于这礼儿就……先搁着。”
“说了。”小厮禀道:“小的一早就说了,可两位皇子还是在厅堂候着。”
秦霜淡淡然道:“既如此,就让他们候着。等等,别忘了,好吃好喝的奉上。”
小厮回应了声是,便退下了。皇子又如何?但凡犯着她的人,她都只视为敌人。
摆平了这件事,秦霜便还是同往日一般出了府,她扮男装爱去的无非是京都的风月场所,这里云集着达官贵人,名流公子,京城三大青楼,以秦楼为首,倚翠阁、听涛馆次之。
秦霜往常最爱去的还是秦楼,秦楼中的头牌玉飘飘姑娘是算是她的知己。
秦霜只去过一次就叫人给认出来是易钗装扮,但三言两语过后,玉飘飘姑娘却不以为怪,反而愿结为至交。此后不管遇到开心的事儿还是不开心的事儿,她都会来秦楼小坐一会儿。
今日也不例外,迎面走来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贵”妇人,着一身菊纹上裳、下罩百褶如意月裙,头上梳着极为复杂的发髻,装饰着金光闪闪的步摇、玉簪,身后簇拥着两个小丫头。瞧着眉眼也是极好的,未曾开口就是笑脸盈盈。
这便是秦楼的老鸨蓉娘,曾经也是名动一时的花魁,如今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秦霜平日里最头疼的就是看见她,像她这样在风月场所里见惯了各色人等,第一眼也早就看出了秦霜是女扮男装混入秦楼的,可是一开始并不曾点破,后来也任由秦霜出入其中。
以秦霜两世为人的眼见一早也就知道了这秦楼非比寻常,能够在京都开下这样规模的青楼,而不受骚扰,定然是朝中某个权贵所为。
但秦霜暗中调查了一番,却打探不出秦楼的虚实。越是这样,她才越觉得秦楼的不简单。
“哟,我说区公子。来找我们家飘飘吧!她在接见云公子呢,只怕这会儿子没空见您,要不找其他的姑娘吧!”蓉娘打趣道。
其他的姑娘也纷纷抿嘴,秦霜常来此处,她们同是女子,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她也是女儿身,只是都不提罢了。
让人识破的感觉很是不爽,不见飘飘,秦霜觉得在此处待了无意。
便道了告辞,然后在诸多嬉笑声中,她略带沮丧的走了出来,可手中的拳头却是握得紧紧。今生前世的差别太大,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转变不过来。
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到了这儿居然成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侯门小姐。若非这个身子太过柔弱,而秦逸的一片慈父的爱恋之心也的确打动了她,否则她一早就想要浪迹天涯了。
前世,她背弃朋友,独来独往,形单影只。唯一的一个不离不弃的红颜知己,最后还是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如果不是那日在街上偶然一瞥见骄中的玉飘飘,像极了莺儿,她也不会三番两次跑来秦楼与她相见。
飘飘不是莺儿,她一早就知道。可是那么相像的眉眼,就是能够让她疯狂。前世欠莺儿的太多太多了,今生她又没办法补偿。
有的时候她真恨,好恨前世的自己,追名逐利,到底都是为了什么?她捂着胸口,刚才只是心念一动,可是心脏却有些受不了,原也是这副身子本就有心痛的毛病,她走的跌跌撞撞,却不期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大胆,敢撞我们家公子,活得不要命了吗?”
一声喝斥刚落下,就让秦霜一脚给踢飞了。真是聒噪,以她前世的性子,就冲着这么一句话,就足以让眼前的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丁去死。饶是这一世在闺阁中修身养性了许久,这一脚下去,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也让他够呛的。
“你放……”另一个家丁的“肆”字还没说出口就让主人家给拦住了。
“这位公子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想必是被心爱的姑娘所拒吧!”听声音就知道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子,很是温柔悦耳。
秦霜心烦,连敷衍都不想敷衍,就直接踉踉跄跄地走开了。
走了两步,却跪地不起。这心痛的毛病突然加剧了,搁现在这毛病应该是先天性心脏病吧!
以前她爹爹倒是专门请了名医替她开了方子,这药引却是很难齐聚的。做成的药丸,飘香四溢,名为定心丸,当真是有效的很。
秦霜自从穿越以后,只犯过两次这样的毛病,平常很少将药丸带在身上。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偏偏又犯了。她强行让经脉逆行倒施给心脏运血,脸色已然十分煞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