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伦陷入了沉默。
他对于乔定统的印象，还停留在军场时那个外表黝黑性格坚毅的干瘦少年模样，虽然在之后已经得知他并未在黑木林之役中丧生，并带着一批流民深入南荒建立起了一个巫族之地，可他所掌握的信息也就仅此而已了。
毕竟在此之前，维伦和乔曦明的关系中还存在着一层隔阂，这让他无法知悉乔曦明的全部手段。
“……你的意思，是要我带着他去找乔定统吗？”
“不！”
出乎意料的是，空三沉沉的摇了摇头。
“不是你，是她！”
维伦一挑眉，顺着空三的手指看向了一旁的拓跋玉，后者一脸迷茫，被他们的对话弄得满头雾水。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完美体？什么蛮兽特征？还有乔定统又是谁？”
“没有时间解释了。”空三冷静的回问了一句：“拓跋玉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想要救乔曦明吗？”
拓跋玉一愣，立刻点了点头：“想！”
“那么接下来，就麻烦你带着乔曦明前往白虎域，去寻找乔定统吧！只要找到了他，乔曦明便有可能得救！”
“等等！”
拓跋玉和空三齐齐一愣，扭头看向了出声阻止的维伦。
只见维伦眉头深皱，沉声道：“我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但是乔曦明不是任何人都能带走的！”
拓跋玉脸色微变，而空三只是略作沉吟，然后就说道：“这位拓跋玉姑娘并不是我随便选中的人，她与乔曦明……已有肌肤之亲。”
这一句话，顷刻间让拓跋玉的脸朱红如血，而维伦则是彻底愣住了。
肌肤之亲？
“怎么可能，乔曦明不是和……”
话说到一半，维伦就兀自停了下来。
确实，在他的印象之中，与乔曦明关系密切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肤白如雪般的女人，雪伊舞，就连乔曦明此次北上朱雀城参加朱雀塔的试炼，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她。
可是在天梯试炼结束之时，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了雪伊舞陨落的那一幕，而当时乔曦明并不在她的身边，而是和眼前这个叫做拓跋玉的女子，深处那诡异的深渊之中。
如此想来，这个自称空三的意识很可能并没有说谎！
“我知道乔曦明在你们革命中的重要性，也知道你在怀疑我的身份，但是留给我解释的时间并不多，我只能够说一些关键的信息，其他的内容你可以询问拓跋玉小姐，然后再由你自己做决定。”
见维伦停了下来，空三却是开了口。
“首先，我让拓跋玉小姐带乔曦明前去白虎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其中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乔曦明目前的状态并不是你能够掌控的。”空三伸手指了指头上的牛角：“他的本魂已经失去意识，虽然被上官茜小姐压制，但是狂暴的巫道之力已经留在了体内，这是我和上官茜小姐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这些巫道之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让乔曦明的肉身陷入杀戮的状态，到那时在他的眼中可没有敌我之分，就算是你也会被他当做目标，受到不死不休的攻击。”
维伦脸色微变，感知一扫，便察觉到此刻乔曦明的体内确实有一股狂暴的力量，只不过刚被压制，只流露出了淡淡的气息。
“但是，”手指一转，空三指向了拓跋玉：“乔曦明之所以能够完成巫道之体的转化，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了拓跋玉小姐的离火之气，在他的体内已经留下了离火之气的印记，哪怕当乔曦明发狂之时，也不会将拓跋玉小姐当做敌人。所以说，她是唯一一个能够带着乔曦明前往白虎域的人选。”
听到此语，维伦不由想到了方才刚出现在那野林时，乔曦明一抬头就选择了自己进行疯狂的攻击，却没有把更近的拓跋玉当做目标，心中已经对空三的话信了大半。
“可是，让她一个人带着乔曦明，难道不会太危险吗？”
“危险是肯定有的，但如果你在场，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危机，因为当乔曦明发狂时，会下意识地锁定修为更高的人当做对手，而你们两人一旦交手，很可能就会被帝国的力量察觉……你不会认为，你们从文武演才中消失后，弃舟大帝就将你们忘记了吧？”
维伦默然。
空三停顿了一下，很快又说道：“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这是乔曦明在入魔之前就制定的计划。”
闻言，维伦顿时一愣。
入魔之前制定的计划？
下一刻，空三的口型虽然还在变化，但声音却已经消失，拓跋玉微怔后便反应过来两人是在传音。
他们所说的到底是什么计划，拓跋玉心中自然是在意的，可眼下她却更在意乔曦明的未来——她可不想自己献出了宝贵的初夜之后，换来的却是一具行尸走肉！
白虎域吗？
只要有希望让他苏醒，那么就一定要去！
拓跋玉心绪纷飞时，空三与维伦的对话已经结束。
维伦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却并非不信任空三的表情，而是在犹豫着什么，半晌没有言语。
另一边，空三的语气却明显要急促了一些。
“拓跋玉小姐，乔曦明的身体就交给你了，只要带着他到白虎域边境找到叫做一个乔定统的人，那么他就有可能苏醒，我现在……要陷入休……眠了……”
声音越来越低，说完最后一个字后，乔曦明眼中的清明之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抹暗沉的红芒。
拓跋玉和维伦同时一惊，还以为乔曦明又要开始发狂，可下一秒他们却发现乔曦明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栩栩如生的蜡像。
迟疑了片刻，拓跋玉上前一步拉向了乔曦明的右手。
“乔？”
没有反应，就连手掌被握住后，眼前的乔曦明依旧像个雕像，没有任何发动攻击的意图。
“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了！”身后的维伦突然叹了口气。
拓跋玉转头，望向维伦的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好。
“关于深渊，我有些事情想要求教拓跋姑娘……等我问完之后，还请麻烦你像方才那空三所言一样，带着乔曦明去东面找到战族，找到战之都，从乔定统那儿取来那样东西，帮乔曦明苏醒吧！”
拓跋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牵着的那只大手，目光闪动不已。
半晌，她抬起了头。
“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
“战族，战之都……”
坐在篝火旁，拓跋玉低声念叨着这两个词，转头看看似乎有些躁动的乔曦明，心中淡淡的叹了口气。
“乔曦明，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巫道，禁史，神秘的军事力量……为什么和你扯上关系的，全都是一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其实，这一点拓跋玉早就已经有所察觉，深渊之中的经历，尤其是那个自称墨雨重的骷髅与天梯上突然出现的大帝争锋相对时，她就深刻的意识到了乔曦明的身份对于帝国来说，很有可能是要被除之而后快的那种人。
可是……
“拓跋玉啊拓跋玉，你竟然帮助了一个逆贼……呵呵，还记得你当初的梦想，可是成为像伊娃女人那样的帝国栋梁啊！”
在火焰旁映衬得娇艳如花的俏脸，此刻满是自嘲之意，似乎在嘲笑着自己的举动。
可当她再转头望向乔曦明时，所有的表情都化作了如水柔情，在脸上荡漾不已。
“只要是你……只要是你的话，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失去了意识的乔曦明只是一具木偶似的存在，对拓跋玉的情绪变化始终毫无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火苗，盯着火苗之后的黑暗。
唉！
一声叹息。
“准备睡了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
拓跋玉习惯性地将火熄灭，便要把乔曦明的身体按倒，所在他的胸膛入睡，可当她的小手按在那宽阔的肩膀时，她的脸色在黑暗中一变。
按不下去！
“……乔？”
哧呼！
寂静的黑暗中，一道低沉的粗喘声尤为明显，面罩之下，乔曦明双眼位置正有两点红芒闪亮，而且还不断的增强。
红，如血！
“乔……”
咚！
壮硕的身影陡然一立，左脚一踏，大地发出一声震鸣。
呼噜呼噜——
喉咙中的声音愈发的明显，乔曦明的身周，逐渐有种诡异的气息正在萌发。
拓跋玉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伸手死命的拉住了手腕的红绳，想要拽住乔曦明，将他重新拉倒在地。
然而……
吼！
血芒迸发，一片黑暗被完全染红，就连拓跋玉也被血红覆盖，花容失色的表情展露无遗。
“乔，不要！”
……
向南数百里，已经沦为蛮兽聚集区的花林旧镇，此刻正处于一片寂静之中。
夜色降临，就算是蛮兽，大部分也遵循着夜伏昼出的规律，此刻几乎都缩进了人类奴隶建造的蛮兽建筑之中，只留下了少数蛮兽在外巡逻。
无风夜，星光透过疏云，却照不亮花林旧镇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