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远在北平的燕王终于等到了那道望眼欲穿的圣旨。接到圣旨,确认了主将,朱棣开始安排起行军所需事务。几日后各方都整合好原地待命。
这日全府上下都起了个大早,初春的北方仍寒意侵人。马车车厢里备着热茶,张嫣手里捂着暖炉靠着朱高煦坐着,怎么也抑制不住睡意。外头天色昏暗,却已是清晨。摇摇晃晃的颠簸着行进。
朱高炽唤了张嫣一下,没有得到应声。此时的张嫣正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正好马车的帘子被冷风卷了一下,漏进了些凉气。凉气一下子就吹到了她脸上,张嫣一个激灵连打俩个喷嚏。
这回终于醒过来的张嫣揉揉眉间,尚昏昏沉沉的。再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杰作。朱高炽的衣襟上赫然一小块口水打湿的地方。瞬间尴尬,讪讪的笑了一声。抽出衣袖里的手帕擦拭,只是衣服上的那块水渍仍旧很明显。
之前朱高炽唤张嫣也是应该发现衣襟被妻子口水沾湿了。朱高炽倒是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一来朱高炽脾气极好,二来是他原先就知道张嫣向来晚起,这个时辰睡迷糊了很正常。
于是,张嫣掀起车帘一角,吩咐车夫停下来。坐在车外的玲珑回头揉了下眼对张嫣说道:“主子,可要我进来服侍?”
张嫣被车外的冷风吹得,清醒全部了。她摇摇头,此刻终于想起来,今天是祭旗的日子。将军祭完旗后,才能出征。也就是说今天是燕王领军出征的日子。故王府的人一大早出发到城门口等着,等着大军做完祭旗的仪式,赶着与王爷道别。
一边在大脑里回忆起出门的缘故,一边对玲珑说道:“玲珑,去和王妃说一下。世子与我要回府更换一下衣物,让他们继续走吧。无需等待,我们稍缓一刻自会赶上。”
玲珑听罢,跳下马车跑上前去,将世子妃的话带给燕王妃。而后,有快步跑回来,爬上车回张嫣,“主子,办好了。”然后,命车夫调转马头折回王府。
张嫣盖好帘子,转头又见那块口水印子,老脸一红,暗道好在别人不知道。睡意全无的张嫣都不知道自己改摆什么表情才行,好不容易撑到王府门前。
待朱高炽回了府里,张嫣留在马车上坐等片刻不耐。又掀起帘子,移到车外与丫鬟并肩坐。玲珑内心做扶额状,又来了,世子妃有时候小孩子性情让人那她没办法。这不,玲珑习惯性的劝道:“主子,外面冷,你还是到里头歇着吧。要是冻着了,奴婢万死不辞。”
“没事,放心着吧。你的小命我保着。”
可是,你这样坐着形象不大好啊。玲珑心里大叹世子妃的不靠谱。还没再劝。张嫣就扯了一下她。
“你看那边!”
玲珑转头望过去,王府外墙边站着一个道士和道童,还有一个穿着王府的奴仆衣服的男子。算命而已,这有什么呢?
张嫣头一次见到道士,心想那些道士若是真的通晓五百年前后之事,就不知道能不能揭了她的画皮,把她张嫣的真实底细说出来?张嫣此时的心里很微妙,一者,她不信宿命之说却好似被命运戏弄了;二者,大概是迁怒了,既然你们这些道长这么神那么就神给我看一下好了。
于是,张嫣指挥玲珑把那个“跳大神”的请过来。
玲珑再一次跳下马车,跑过去传话。等她走近时,那个王府中人避开她,掩住面转进门,撇下那两人。玲珑暗下啐了下,什么人呢,这是。
说明来意后,那道长跟着玲珑来的张嫣面前。一老一少,标准的配置。老道对张嫣施了一礼,神色坦然,颇有些仙风道骨。那个小的,痴痴呆呆抹着口水。张嫣一看他,就想起刚刚自己的糗事。没好气的对那老道问道:“道长,可否与我算上一卦?”
老道笑眯眯的正要作答,张嫣又讲到,“要是应了,赏钱会有很多。要是说错了,就将你送到牢里,把牢底做穿了。省去旁人再被你欺瞒戏耍。”
张嫣一副认定此老道一定是个大骗子的模样。道长还是作出那祥和姿态。至于内心里做什么想谁也不知。
“这样吧,你就说说我的前世吧。”张嫣不客气的问道。
从来只有问姻缘,求福祸的,从来都无人问过前世。老道顿时愣住,这回碰到故意找茬的了。
老道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他又不是个真的道士。就算是真的也不一定回答的出来。这个女子是王府的世子妃,而且还有意刁难他。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老道把手伸向衣袖里。
张嫣盯着老道看,想欣赏一下这道士没有颜面的下场。那道长沉吟着,将本来捻者须的右手自然的放入左臂袖子。张嫣敏锐的感到不妙,她必须阻止,不然后果不妙。
于是,张嫣嗤笑了一下,“好了,真是难为道长了。今日我真是闲的无聊,拿道长寻了笑话。玲珑领道长入府拿赏钱吧。”她的语气还真的似闲极无聊的贵妇人。
老道又把抽出小半的刀子按回去,听从张嫣的安排,领着道童要走。
却见张嫣又道:“那个道童留下吧,我看着他模样蛮讨喜的,想多瞧上两眼。道长,你不会介意吧。”
老道犹豫了一下,还是丢下了道童,跟着玲珑拿赏钱去了。
张嫣瞧着老道的背影,兀自狂跳的心终于平复。她果然猜测的不错,自张嫣来到这个时空后,警惕和敏锐的技能修的最高。便是面对张母的时候,说话总先想一遍,免得哪时漏了马脚。
那老道听完她的话,明显舒了口气。如果她猜测的没有错,那衣袖里不是匕首就是短刀。刚才分明想白日行凶,她差一点因为一时间莫名的不平之气玩掉小命。险些上演了一出图穷匕见。
张嫣又郁闷了,话说荆轲刺秦王,人家到底是有所图。她好好一个世子妃,也没什么地方妨碍别人的,怎就如此倒霉?
咦,难道是老道和王府的人有勾结?这一幕好似她很眼熟。莫不是哪出话本里的法子?张嫣满肚子疑惑。
再瞧这倒霉孩子,痴傻了些,居然跟着一个狠毒的假道士。要是,那老道被揭破了,这不是白贴吗。
老道士作妖呢?张嫣深觉反常,里头阴谋的气息很浓。要不要试探一下?可又担心祸事又起。还是算了吧,只要放那两人走,她就不用担心小命不保。找王府的护卫抓住这两人?不行,若是她方才举止稍有异常,只怕已血溅五步。而自己身边只留了个小丫鬟玲珑,她和玲珑加起来,战斗力绝对是负数。
思来想去,不过瞬息间。张嫣心一横,拿定主意,钻进马车里。等她再出来,手上多了一物。
那痴儿眼神紧盯着张嫣手中那物,张嫣纯良的笑道:“想要么?”
小道童眼巴巴的看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张嫣伸手递到他面前,“吃吧,送你的。”那不过是块点心,乃朱高炽藏在车厢里,方便张嫣饿时来取。这时,被张嫣用来逗小孩。
小道童出手极快,张嫣没瞧清楚,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有一种武侠片的感觉,难道这孩子是练武好材料,却神志不清。只是,点心已经没了。
张嫣又钻到车厢里,取出糕点,投喂了两次。确定那小孩确实痴傻,不是大人假装的。张嫣连也许是身量很小的理由都不放过。
估摸着那老道就要回来了,张嫣这回看紧了食物,对那小孩说,“这回吃的不白送,你要拿最重要的东西来交换。”企图让那痴儿把他们的身份证明之物骗到手。
果然,那小道童从衣襟里扒出一张纸片交个张嫣,换取美食。张嫣飞快的瞄了一眼,心下大骇。真是不得了的东西!
只是她表面还是怪阿姨的模样,对小道童说道:“我给你吃的,不要和老头讲。不然,他会再也不让你吃东西的。”
小道童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伸出小指要个张嫣勾一下,张嫣很是配合的和他勾了一下。
老道回来后就看到张嫣一副慈爱的样子,道童还在那用手指抹口水。他就说嘛,不会有人算计那痴儿的。而张嫣的嘴脸在他心里就成了审美诡异,心里扭曲的无聊妇人。
老道不欲在生事,虽然他不怕被揭穿。他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倒是凭着道童的身手,没人拦得住。也不会有人拦傻子的,这傻子到时自会去那里将东西交出来。不过,能活命则更好。要知道,他等着这么长时间,选择今天府中没有人的时候传递。却不巧碰到了,不知从哪里杀出的程咬金。所以,还是趁早离开危险之地为好。
老道拿着荷包里的赏钱,领着痴傻的小道童急急忙忙的走开了。他还不知道那东西刚才被骗走了。因为他根本就想不到有人会干出拿食物和傻儿交换物证的幼稚举动。
张嫣也终于等到了朱高炽,她觉得此事暂时不要告知朱高炽为好。怀中揣着烫山芋的张嫣又神游起来。朱高炽见怪不怪,由着她。
世子夫妇俩紧赶慢赶,及时在城门口和王妃她们汇合。片刻,燕王领着大军出现。燕王下马,与王妃话别。再与王府的众位一一道别。
当所有人都目送着燕王离去的时候,张嫣寻到道衍大师,将手中的纸片交个他,说了句,“这是我今日无意间得到的,还请大师替我保密。”道衍会意的点了点头。
回到王府后,道衍自是暗中排查,按兵不动。张嫣与朱高炽在世子府仍然过着往日一样的日子。只是,张嫣从那天得到了什么,就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