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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三回:冰婵娟月楼战修俨,中邺衢北山衅尚门

高楼当夜,晚风微寒,云岚翻卷,星空迷离。

楼外,夜色甫深,四野岑寂;楼上,青袖当风,飘飖鼓舞。

眼看着一钩浅淡的蛾眉月缓缓隐没于西方朦胧的山影中,楚书代秋知道,这已是那场浩劫之后的第五个夜晚了。

也就是说,邝浪那家伙已经走了五天了,还是音信杳无。

……

“这‘雕月楼’也是柳唐几百年前立下的了,不敢说风水有多绝妙,起码没那么重的秋气了。要不,就这里吧?”

“……”

“倒是说句话啊?你总不能真把大姐一路扛回苏水吧?”

“……嗯,就这里吧。”

“那……大姐就交给你了,我再回去看看。”

“还有什么——”

“别问我还有什么可看的。你……别再骗自己了。”

……

楚书代秋的思绪从几天前的回忆中回到了现实,她紧蹙着双眉,纵身一跃,霜月灵气便绽起了洁白的月华,凝聚在了她脚下。

然而,她并没有直接施展驾云诀远去,而是直接按下云头,落在了地面——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正从林间缓缓走来。

“原来没死啊?”楚书代秋冷冷地质问着来者。

“看来你……精神养得不错嘛!嘴上还是这么……不饶人……”来者拖着疲惫的步子,面庞在微茫的光亮中渐渐清晰。

是邝浪。

楚书代秋这回也看清楚了,他袍子上的血迹比起之前又氲开了几层,而且似乎还未干透。

“有伤还非要回去,死了也活该!”楚书代秋也不再多看他,转过了身,就要回到楼上去。

邝浪试着向前跑了几步,想要跟上楚书代秋,却扯到了伤口,不由得疼得直吸凉气,不过嘴上也没闲着:“楚书大人饶命,我知错还不行吗?是,本公子确实说过,‘不出两日,去去便回’,你也知道本公子一向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再说些不要脸的话,老娘就把你的白袍子彻底变成红的。”楚书代秋仍旧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似乎理也不想理他。

“嘿嘿……那就不说了,不说了!”邝浪嬉皮笑脸地就要跟在后面进楼去,不料楚书代秋却将长剑锵然掣在手中,横在了楼门外。

“想蒙混过关?”楚书代秋如同铁面的衙役怒视着奸猾的小偷那般瞵视着他。

邝浪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得啦,出来吧,你们几个我可兜不住咯!”

从刚才邝浪走出的位置,又是三个影子缓缓地挪了出来。

那是苏涂岭、谢草寒和仲修俨。

原来,那一日在岔路口,这三人同江天晓等人走散后,仍旧被追兵紧逼,只得顺路向东逃去。结果恰好碰上了驾云而来查探情况的邝浪。照理说,邝浪的太司级修为对付几个追兵小卒简直就是探囊取物,可奈何与曲沐歌交战时留下的几处大伤才刚刚封口,如今真元一动,伤口再次迸裂,到头来竟有些捉襟见肘。勉强应付完了那群家伙,邝浪消耗得也差不多了,只得和苏涂岭他们在原地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也不顾苏涂岭等人的劝说,依旧坚持爬上了日薄山,等到下得山来再找到那三人,天色又已经擦黑了。之后的几天,邝浪状态好些了,就用驾云诀带着那三人走一程,状态不好,就一步一步地磨,总算是狼狈不堪地回到了这三百余里之外的雕月楼。

“这是北山那几个上人?”楚书代秋想起了,他们在日薄山的山路上被她救过一次。

“见过楚书前辈。”三人面对着脸上从来没有一丝笑意的楚书代秋,礼数自然是不敢怠慢。

“来,本公子给你介绍一下,他叫苏涂岭,他叫谢草寒,他叫仲修俨,他们是——”

“还有四个人呢?”楚书代秋的语气突然变得有点急促了。

“那几个嘛……”邝浪的脸上露出了无奈却会心的笑容,“算他们倒霉,也算他们走运,看那几个小家伙的方向,是走到芃林里去了。虽然十天半月的,是暂时出不来了,不过总算是能躲开追兵了。”

“什么话!要是他们看不透门道,一千年也别想出来,这叫什么走运——”邝浪也很少见到楚书代秋这么激动的情况,然而他还是打断了她。

“你看你,关心则乱不是?难道你现在还能去找他们不成?”

“不错!老娘用的是月灵,想把他们带出来还不是——”

“你呀!”邝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如同一个教导意气用事的学生的师长一般,“这是他们经历的第一件考验,也是最没什么危险的考验。如果连这都过不去,还要你来插手,那我只能说尚门老小子可真是瞎了眼了,而你这么多年的那些冀望,也就等着打水漂吧!”

“……多话。”楚书代秋最终还是收了剑,走进了楼里,“要是你当着外人的面还总管不住嘴,我就要用剑帮你了。”

“行了行了,放我进楼喝杯茶总可以吧?本公子流了这么多血,喝点茶补补不算罪过吧?”邝浪苦笑着脸,用一种半是戏谑半是央求的口吻说着。

“再说胡话,茶也不给喝。”这也就算是楚书代秋同意了。

“得嘞!我就知道楚书大人一向宽宏,不计较这些小事!你们仨,别愣着了,进来吧!”邝浪如释重负地吆喝着苏涂岭三人。

“慢着!”楚书代秋的语气突然再一次冰冷了起来,“我让你进来,谁让你喊他们几个了?”

“这……这……”楚书代秋这莫名其妙的一招棋,反而给邝浪将了个措手不及。“这是什么意思啊?他们三个又不是——”

“你们给我老老实实地守在外面,谁敢进来一步,老娘就剁了他的脚!”楚书代秋完全无视了邝浪,仍旧丝毫没有松口。

“敢问前辈这是何意?”如果说邝浪现在是一头雾水,那苏涂岭简直就是如堕五里雾中了。

“若晚辈几个有何处得罪了楚书前辈,还请前辈明言,我等定然悔改!”谢草寒的语气则更显谦卑了。

然而楚书代秋好像就是铁了心肠,任你怎么劝说都置若罔闻:“邝浪,关楼门。”

“这不好吧……”邝浪还想再求求情,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情从何求起。

“想让我说第二遍?”

望着楚书代秋那冰冷沉静的目光,邝浪似乎猜到了些许:“这……这也太勉强了点吧……”

楚书代秋的声音细小而镇定:“他们也总得受点考验不是?不然我也把他们丢到林子里去?”

邝浪两手一摊,无奈地苦笑着:“怎么还总像个孩子啊你,老是跟谁赌气一样……”

当然了,眼看着楼门一点点合上,外面的三个人自然而然地就焦急了起来——倒不是说这个楼他们就非进不可,毕竟好几天的露宿也都过来了。可是身边如果有一个冷冰冰的、比自己不知道强多少倍的人,突然看自己不顺眼,而且还不说为什么,但凡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估计心里都会发毛的。

“前辈,前辈!”苏涂岭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叩打着门,“我们究竟有何过失,万望前辈告知!”

“你们没错,你们哪里错了,你们对得紧呢!”楚书代秋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的寒意依旧直砭肌理。

“前辈,我几人奉了师命,下山意在协助仙界察明封印之事,绝非趁乱偷生!前辈莫要把我们看成苟且之辈!”苏涂岭实在不知道从何解释,只好把话从头说起了。

“是啊,前辈!晚辈也知道,单凭我们几人,就想完成那么艰巨的使命,无异于痴人说梦。但是至少,我们既然答应了师父,就一定会尽一份力的!为了师父,为了仙尊,都会尽力的啊!”谢草寒的思路倒是没什么问题——顺着苏涂岭的话说下去,再捎带着表一表忠心,通常情况下,都不会捅大娄子。

不过遗憾的是,和楚书代秋斡旋的话,必须要另当别论,因为她本身就是个不属于通常情况的人。

“啊,终于说出来了?”门“吱呀”一声开了,迎接他们的却是楚书代秋的横在面前的剑。

“前辈你这是……”两人凛然一惊,天知道哪句话拂了她的意。

“要为师父尽力,为仙尊尽力是吗?”楚书代秋的目光让两人后背一阵阵的发冷,“那就给老娘在外面好好想明白了,想到你们不再想为师父、为仙尊尽力为止!”

“什么?!”楼下的两人无异于遭了一个晴空霹雳。这是什么意思,这岂不是要不忠不孝了!

而一直按捺着情绪的仲修俨,也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我呸!狗婆娘满嘴胡话,你他妈最好给老子解释清楚!”

“你说什么?有胆就再说一次。”楚书代秋面色依旧冰冷,然而眼中银白的光华一闪,凛冽的气息便蘧然迸发了出来。

“这是……杀气吗?”苏涂岭光是见了这一闪而过的气息,便觉得胸次壅塞,连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心中不由得替仲修俨连喊不妙。

“修俨!你这是——”

谢草寒还想劝止,然而仲修俨怒火攻心,如今任何话都是听不进去的。

“我说你个狗婆娘满嘴胡言乱语,老子要和你讨个说法!”

“好,有种。”楚书代秋低沉而彻骨的声音还未落下,甚至连众人惊呼的时间都来不及,不过电光石火,一道明澈的剑光已径直向仲修俨飞去。

“喂!楚书你过啦,太过啦!”邝浪就势也要迎出楼来,却被冰凉的剑刃挡住了。

“喝你的茶。不然我就顺手把你的账也算了。”

“可这会闹出人命的啊!”邝浪的一双眼睛急得溜圆。

“你要是安安静静地看着,最多一条;再敢多嘴,就两条。”

而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响,仲修俨手中一道碧绿的地木灵屏障应声碎裂,他整个人也被向后震飞了三丈来远。

“哦?敢徒手接这一剑,不怕死?”楚书代秋不紧不慢地踏着方步向仲修俨走去,“好啊,那我就再——”

却还没等她说完,一道耀眼的碧绿光弧猛然飞来。楚书代秋举剑一格,倒是把手震得隐隐发麻。

“狗婆娘,别太把人看扁了!”仲修俨微躬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左手抚着胸口,右手则牢牢攥紧了戳在地上的那杆长椎——那是一杆一人来高,柱状椎头上凸有四棱的庞大武器。

“想让我看得起你,还早五百年。”楚书代秋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却不料这一次,又是仲修俨抢先了一式。

“无边落木萧萧下!”

“修俨!你别……”谢草寒心里明白,以仲修俨目前的修为,这已经是他所能驾驭的最强的招式了。

他根本就没给自己留后路!

然而纵是谢草寒想劝住他,一式既成,也是覆水难收了。千百道细碎的光刃如同将仲修俨裹在了一个绿色旋风的风眼中,而后只听仲修俨声嘶力竭的一声嘶喊,那些光刃便以他为中心,四面八方地爆散开了。

“这就是看家本事?”待到绿色的光华散尽,众人才看清,楚书代秋依旧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提着剑的右手十分放松地垂在身侧,而左手的霜月屏障毫发无损。

“你以为那是你抢到了先机?告诉你,那是我懒得动手。”楚书代秋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长剑登时变得通体银白。只见她用剑尖在空中划出了一个闪动着月华的清美的圆圈,并且银色的月华还在不断地自发向内蔓延,正一点一点地把圆圈充满。

“明月出天山。”就在雕月楼的楼下,此时赫然升起了第二个月亮!那高洁素雅的清丽月华,足以使人忘却它背后的杀机。

“现在自断双手,然后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还能最后给你一条生路。”楚书代秋的脸在月灵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苍白而冰冷。

“让老子磕头……你也配!老子去你妈的!”豆大的汗珠从仲修俨额上不停滚落,大口大口的粗气也在他的肺里忙不迭地来来去去。这应该已经是仲修俨的极限了。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居然又起了一式!

“城中烟树碧波漫!”以他的长椎为轴,一个翠绿色的木灵球罩逐渐成形。虽然只是一式防御性的招数,然而通过木灵的剧烈闪动,可以看出这一式已是十分勉强。

“不见棺材不落泪!正好老娘也倦了,就让你死得快一点。”砯然一声,那月轮瞬间碎裂成了数以千计的细小碎片。

“哎呀糟了!这……她还动了真格了!真是愁人……”看来邝浪很清楚等待仲修俨的是什么了。

“初晋,露似珍珠月似弓!”话音一落,那些碎片还未落地便悄然融解,如同无数悬浮的雾珠。楚书代秋右手一转,挥剑起舞,步履轻盈。真不枉那“冰婵娟”的绰号,仅是一个剑花,便如此仙姿绰约,活脱便是月仙下凡!

莫说仲修俨从未得见,就连邝浪,也许久没有见她如此从容地舞一个剑花了:“什么嘛……难得见你这么有心情消遣啊……”

“次晋,冷露!”顺着楚书代秋落剑的方向,那些悬浮的雾珠登时化作千万透白的光弧,如雨点般细密地砸向仲修俨。仲修俨的木灵球罩本就起得十分吃力,还没吃住多少光弧就轰然破碎了。然而,那些光弧砸碎了他的防线后,却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重新化作了水雾一般弥散在了他身周。

“易辙,霜华净碧空!”陡然间,漫天的水雾蘧然凝结。仲修俨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厚重的清霜之中,一股肃杀的寒凉从皮肤上迅速地渗透到了全身。而后,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鲜血从全身大大小小的无数个的伤口中喷发了出来——他甚至都还没意识到,这些伤口是什么时候留在他身上的。

恍惚间,他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只能看见朦胧的影子。

那个缓缓走回楼里去的应该是楚书代秋吧,取而代之,那个一瘸一拐地走来的就是邝浪咯?那另外两个影子……就是涂岭他们吧?叫他们担心了呢……不过,他们似乎被邝浪拦住了。

“吃到苦头了吧?呵呵,至少我是好久没见过在楚书面前还不怕死的人了。”邝浪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似苦笑又似打趣地说着。然而仲修俨此时早没了说话的力气,只是用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干嘛那么看着我,本公子可是来给你治伤的!再这么看着我,本公子可就……”邝浪瞧着一动不动的仲修俨,猛地哑然失笑,到嘴边的话也说不下去了。“算啦算啦,你都这么惨了,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吧!”

“前辈,修俨他……他这么重的伤,这……”一边的谢草寒想问问情况,却又生怕说出不吉利的话,一时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死不了,死不了!”邝浪仍旧“嘿嘿”地笑着,这倒让边上的两人宽心了不少。“楚书根本就没想要他的命,否则,那式‘冷露’直接砸下来,这小子怎么也死透了,她哪来的必要再变式呢?她不过是想借变式的时间,故意耗散一些灵气,削弱自己的攻势罢了。只不过没想到她还真动了脾气,明知道治伤的活都是我干,成心给我找麻烦,啧!唉,你小子怎么偏生是个男的!不然治伤的过程还能赏心悦目一点……”

“前辈,她这究竟是何意!”苏涂岭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

“嘿嘿……你们呐!”邝浪一副神秘兮兮的微笑,如同一个过来人在传授生存经验一般,“告诉你们,以后楚书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她说什么,你们就说什么好,什么对;她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你们就别说从南边出来。像刚才她不让你们进来,你们就在外面待着,要是觉得太寂寞,可以让本公子来陪你们嘛!虽然你们都是男的……”

“可是,她何必下这么狠的手!还有,她让我们别去尽力,那又是——”

“话多,话多啊!再话多小心还倒霉!”邝浪说道这里,也微微收敛了笑容,轻叹了一口气,“我们‘苏水三才’,如今只剩了我们俩,她本来心里就不顺,你们还是别戗着她啦!也许早晚有那么一天,等时候到了,你们自然就会理解她的苦衷吧……”

邝浪站起身来,想伸个懒腰却又怕扯着自己胸前的伤口,只好颇为奇怪地扭了一扭。

“好了,让他慢慢养几天吧。你们虽然关心他,也别离他太近,现在但凡谁打个喷嚏的灵气波动,都能让他散架!你也是,好好养伤,不许胡思乱想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哦你现在应该也没那个力气。反正快点好起来,本公子还有很重要的话要问你呢!”

“前辈有话,问我们也可以的,毕竟我们几个自幼生长在一处,彼此也都十分熟识。既是十分重要的话,等修俨伤好,莫要耽误了前辈。”

“真的吗?可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哦!”邝浪这般认真的表情还真是让两人不适应。

“前辈……尽管问吧!”谢草寒一时间被邝浪弄得有些迷茫。

“你做得了主?”邝浪微微眯起了眼睛。

“应该……不妨事吧……”谢草寒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你可要确定!出了问题可要拿你问责!”邝浪一蹙眉毛,摆出了一副格外谨慎的姿态。

“……大局为重,前辈你就……问吧……”谢草寒后背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哦?那好。”邝浪死盯着谢草寒,十分严肃的神情中突然掠过一丝笑意:“那小子那么大一柄椎子,平时都藏在哪儿啊?”

“他……我……这……”谢草寒有点措手不及,“这就是……十分重要的……问题?”

“当然啦!”邝浪倍加用力地点了点头,“嘿嘿,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要是弄不明白,晚上会睡不好觉的!”

“……”谢草寒和苏涂岭不由得面面相觑:“苏……苏水三才还真是……”“难以捉摸……”

不管怎么说,芃林也罢,雕月楼也罢,各处的气氛虽然不算轻松,但总算安宁。反正这些地方本也是偏僻的角落,本来也不太显眼吧。

而对于作为三山之一的北山来说,这棵大树也终于招来了早晚该来的风。

如今迟见岌已被同元穹一并安置于日薄山,尚门峣屼回山之后,三位少司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终于决定这代太司的位置还是由尚门峣屼来做好一些。其实说是讨论,也无非是走走过场——元则勉本就粗枝大叶的,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算计,从一开始就颇为知趣地退出了;至于尚门峣屼和凌肇均,两人又是百般谦让,尚门峣屼说,凌肇均韬略过人,迟太司上位前的十几年一直是他代权,再次上位顺天应人;凌肇均说,尚门峣屼德高望重,十几年来许多北山弟子敬若生父,临危受命众望所归。就这么你来我往不知道多少个回合,也没见进展。直到在边上看戏的元则勉实在听不下去了,提醒他们北山不可一日无首,这才算最终出了个结果。

尚门峣屼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甫一上位却还是被代太司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小到抚慰人心,大到设防布局,从前积压下来的一切矛盾终于攒在一起爆发了。纵使有通天的本事,恐怕也没人受得住在短短几天之内办几百件事——不做太司还真不知道,北山的事务竟已如此千疮百孔了。

这一日晚上,两整日没合眼的尚门峣屼坐在案前,一手支撑着额头,眼见他昏昏沉沉就要打盹,忽然一股熟悉的灵气波动将他猛然惊醒——虽然那股灵气十分微弱,但他至死都会记得。

“……是他!难怪一下子就找到了防御最薄弱的东门,不愧是野狗般敏锐的家伙!”尚门峣屼夺门而出,强打起精神来,就准备向波动传来的方向驾云疾飞而去。

门口守卫的弟子犹且一无所觉:“代太司!发生什么——”

“所有弟子原地待命,等我密音召的安排!”尚门峣屼的话音还未完全传到弟子耳中,他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而此刻的东门,却是幽森的一片死寂,甚至连一声虫鸣也听不见,仿佛那些寒蛩都不约而同地缄口不作声了。

“也算是老熟人了,躲躲藏藏的多没意思,现身吧!”

尚门峣屼的声音在山谷中激起了久久不息的回声,就在回声消弭的瞬间,他面前的土地忽然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变化——那些沙土开始逐渐聚拢、飞旋、凝合,终于成了一个瘦小男子的模样。

“我可不认为一面之缘的交情算是多熟啊,尚门少司!啊不,现在应该叫尚门太司了吧?怎么样,你能有今日的荣升,可别忘了是托了我的福!”

“呵呵……你的‘恩惠’,可真是叫我没齿难忘啊……”尚门峣屼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面前那个漆黑的人影,右手中也开始泛起了一层幽静的蓝色。

“中邺衢!”

“果然是你接了那老东西的班啊!”中邺衢的嘴角咧着一个耀武扬威的笑,“虽然不知道你何德何能,不过从上次的交手,再到今天这么快地发现我,你在有些方面还真是那老东西赶不上的啊!”

“你我心知肚明,分明是你故意打草惊蛇,你倒反来拿这些打趣我!我这几日差凌少司在各个山口设印布防,他特意把最大的东门留到了最后。若不是能直接感知土地沙尘的你,有谁会在偷袭的时候选择最大的门呢?而且也只有你化作的沙尘利刃,才能将地下的秋虫摧杀殆尽吧?”

“哎嘿!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都能注意到,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中邺衢闻言,反而笑得更恣肆了。

看来一场厮斗又已经箭在弦上了。就如同夜幕被撕碎的那一瞬间,光明与黑暗分道扬镳的那般决绝,那般一触即发。

附:《五律·台荒》

昔上金楼宇,今登茂草台。风高独萧索,山冷自崔嵬。忆梦空留月,凝霜共入杯。行迷虽未远,复路已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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