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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艾莉婕-鲁道夫

今天又是一个日曜日,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过你了。三个月之前的每一天都是那么完美。即便你是平民而我是贵族,即便你只有十八岁而我已经二十五,即便我在六天后便要嫁给亲王殿下,而你只能在亲王的府邸为我打开大门、简单的向我问候。

对不起,我的父亲在三个月前来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了那些话。他说:“你需要嫁给豪格亲王。他是国王的表弟,是人丁稀少的王族中,除了国王以外的唯一男丁。你嫁给他,家族便会继续延续下去。你的美貌早已经得到了亲王的关注,所以你已经爱上了他,并且将于十一月的第三个日曜日与亲王完婚。“亲爱的,当我听到父亲说完这些后,如同被他用绞绳吊在国王广场中央一般,无法呼吸,全身冰冷,就像我和你说这些后,你的感觉一样。

相信我,在之前,我已经和父亲多次提过你,一个拥有者金色的头发和太阳般温暖笑容的帅气男孩。我在说到你的时候,不止一次表现出我对你的爱意,以此来试探他。而两年间,我的父亲总是笑呵呵的听我诉说,并对我说:“宝贝,在我看来他真是个幸运儿,竟然可以得到我这个被称为“王都石女“的女儿的心呢,哈哈哈。“真的,我一直以为在你今年服完兵役后,就能够来娶我!真的!我虽然不曾对你说过“爱“这个字,但我从来都不曾怀疑我爱你!

而当我父亲说完那些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了。当时我对我父亲的那番话,根本无法接受,慈祥睿智的父亲用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脸色看着我,一字一句,仿佛在陈述事实一般的说出了这件事。父亲的脸色白的吓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往常水蓝色的双眼,变的冰冷无情。我对他大喊道:“爸爸?你疯了吗?你说的我怎么一点也不明白?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我希望他能突然笑开,就像我小时候那样,捉弄完我,在我开始生气的时候,突然扮出鬼脸让我破涕为笑,这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戏,也是他不同于其他贵族的魅力。

可是这次他没有,听到我的反应,他闭上了双眼,原本伟岸的身影仿佛一下蜷缩进沙发中,显得那么的憔悴、衰败。他对我说:“艾莉婕,我们鲁道夫家族共计三十五位族人,其中一人为世袭伯爵,两人是世袭子爵。家族全部的族人加上奴仆、忠于家族的商人及领地农户则将尽两千六百人,在这个王国中,是个中等实力的贵族,看似风光,看似高贵,其实什么也不是。我们既不能像小贵族那样,在遥远的封地优哉游哉的当无人打扰的地主,也不能像大贵族那样拥有深厚的底蕴,动辄掐住国家命脉。

因此,我们必须依附强者。鲁道夫家传承已经有六代了,从初代到现在都是如此,现在轮到你了,我的女儿。原本,我是说一直以来,我都在尽我所能,希望终结这个宿命。鲁道夫家族在我这一代完全可以依靠自身的价值存在下去。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爱上了我的女佣,她不漂亮,与你的母亲相比,她就像个半兽人。但那又如何?在我学习礼仪被礼仪老师打断手指的时候,是她为我寻医问药;在我因为投资失败而被家主剥夺一切贵族权益的时候,只有她自愿留了下来,笨拙的开导郁郁寡欢的我;在我发奋图强,击败家族中的那些蠢货并重新获得权力时,看到她即便刚刚被那些家伙出于泄愤而打断三根肋骨时,也强忍着伤痛,开心的听我诉说着成功,直到痛到晕倒。孩子,这样的女人,即便不漂亮,即便仅仅是个奴仆,但对我来说,她就应该是我的妻子!但你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父亲的话说到这里停住了,似乎是在问我,但他自己却接着说道:“她死了,被我的父亲杀死了,因为他把我介绍给了你的母亲,一位大公爵的独女“爸爸的脸色异常平静,仿佛说的这些生生死死跟他没关系一样,但他的眼睛却一直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也逐渐平静下来,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父亲继续说道:“在成为家族年轻一代最有为的男人之后,我的父亲希望我为家族做出贡献。他对我说了一段话,下面我将原封不动的说给你听。“

父亲站了起来,从酒柜中拿出一个杯子和一瓶鲁道夫家声名远扬的威士忌“为了忘却的纪念“。他到了满满一杯,然后一饮而尽,双眼盯着我,说出了一段话:“什么是贵族?所为的贵族身份,是你身上穿着的华丽衣服吗?是你食用的珍馐美味吗?是你出入时的前呼后拥吗?是你用不完的钱吗?是你聆听歌剧的品味吗?是你受过的良好教育或高超的武技吗?是平民跪下对你说话时的那种俯视吗?记住,都不是!贵族不过是一种责任,是这个国家中,带领那些普通人获得良好的生存环境的责任!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当你无端享受着先辈的荣耀、平民的供奉以及国王的信任时,应该随时做好为守护他们而死的觉悟。没有什么是白来的,没有什么是应当应分的。我们享受这些的代价,永远都会比享受本身更重!你必须考虑如何让你的追随者们获利,这样他们才会一直诚实可靠;你必须考虑如何让你领地的农人获得丰收,这样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在你的领地常驻久居,为国家提供税收;你必须考虑不能丢掉祖先的脸面,这样你的家族才会被人看好而获得更多的资源。而做到这些的代价,便是放弃自己!作为一个贵族,你需要明白你有责任守护为你带来贵族地位的那些人,而履行你的职责将会剥夺你原本幼稚的正义感、幸福感、爱情甚至生命,因为我们的存在建筑于别人的期望之上,国王将他的权利分享给你,追随者将他们的能力贡献给你,领民将他们的劳动所得奉献给你,你就必须将你的一切还给他们。这是一种交易,如果你不遵循这个交易的规则,那你就无权享有这些,你的存在就没有了意义,你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与期望,那时,你不仅不配称呼自己为贵族,更不配称呼自己为人,那样的你只是蛀虫!“父亲说完这段话,仿佛所有力气都被抽干一样,再次坐倒在沙发上,闭上双眼,呼吸沉重。

亲爱的,听到这段话后,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虽然我并不想明白那些。但父亲之后的话,却让我根本没有勇气说出拒绝的话了。一段长长的沉默后,父亲艰难的睁开双眼望着我,对我说:“这些话,我原本想埋在心中直到死去。我是那么的爱你,我一直希望将你的责任一并扛过来,让你能够真正开心快乐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命运仿佛不愿放弃戏弄任何一个贵族。你的美貌为你带来的不仅是别人的爱慕,还带来了别人的占有欲。王国的亲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人,当他召见我,和我说你的事情时,我没有拒绝,甚至表现的满心欢喜。因为拒绝他虽然很简单,摇摇头就好,但这一摇头,会摇掉多少人的财富、希望甚至生命呢?而出卖了你的幸福,又将为多少人带来机会,带来光明的未来呢?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父亲问这句话的同时,泪水无声的从消瘦苍白的脸颊两侧流下,但他仿佛并未感觉到。

亲爱的,这个问题如果是你将怎样回答呢?我的回答是:“您问我的回答是什么?我不想回答您,虽然我已经明确的知道答案是什么。父亲,作为您的女儿,我想说我恨你,我希望从来不曾是你的女儿,一个通过出卖自己女儿来寻求权利的父亲,让我感到羞耻、龌龊和悲哀!父亲,作为一个名叫艾莉婕`鲁道夫的贵族女子,我想说我尊敬您,您是真正的贵族,您的选择让家族更加荣耀。我相信您应该明白我的话,所以请去做您认为必要的准备吧。在那天来临之前,我不再想见到您了。“我知道,虽然我万般的不情愿,但还是像个贵族一样做出了选择,我的选择是让你深爱的女人死去,留下她的躯壳以艾莉婕-鲁道夫这个贵族小姐的名义,像商品一样交易给亲王殿下,来换回菲力庄园的安宁与祥和。高尚么?恶心么?当你以后看到菲力庄园里的小孩那一张张笑脸,是否能联想到有一个女人为此将自己的身体屈意奉承在亲王大人的胯下呢?不,这既不高尚也不恶心,我能感受到的仅仅是绝望,无力挽回的绝望而已。

我的父亲在我说完之后,艰难的站了起来,转身向门外走去,佝偻的背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半兽人在去年进献给国王的沙漠骆驼,显得那么的干涸、那么的疲惫。在他即将走出房门的一瞬间,我不知怎么的又问了一句:“那你的女仆是怎么死的?“父亲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用我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轻轻的说道:“胸口一刀,刺破了心脏。小腹一刀,刺穿了胎儿。“说完,这只骆驼便继续走了出去。

今天是金曜日,离嫁人又近了一天,我却还是没有见到你。三个月前与你说完那些混蛋话后,你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亲爱的,快回来看看我吧!你的爱人再有六天就会死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十一月月的天气清冷而干燥,但我却觉得像是在冰窖里,厚重的长礼裙贴在身上是冰冷,柔软的天鹅绒软床是冰冷,杯中的酒是冰冷,就连头上的太阳也似乎发出着冰冷的光。

整整三个月,我都没有见到我的父亲,也没有见到你。为什么你和他一起消失了?我让我的仕女去亲王府邸门口等你,但连续十多天都没有见到你。你在干什么?今天突然间想起了父亲最后对我描述的话,越想越不对劲,他的女仆为什么被刺了上下两刀?爷爷为什么要杀这个女仆呢?贵族是允许一夫多妻的,让这个女仆当父亲的妾侍不行么?我的爷爷,那个看起来比爸爸还慈祥两倍的胖老头,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么?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总是对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放不开。要是你在旁边,一定会很快的给我一个正确答案的。我一直相信,你的聪明才智远远高于你的学识和身份。

我突然想到,爷爷杀了父亲的女仆,扼杀了他的爱情。那么他会不会杀了你,以便断绝我的爱情呢?我越想越害怕,越害怕便越觉得这个想法充斥着冰冷的真实。我父亲现在是个实打实的贵族,为了贵族的所谓的责任,他可以卑微、卑鄙、冷酷,那么他为什么就不可以杀了你呢?甚至他不用动手,贵族想害死一个平民,一般都不会自己动手的。他只需要向亲王殿下传递个信息,这样的话,即便亲王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也不会允许他看重的女人被他的仆人觊觎吧?!

肯定是这样的!天哪,我的爱人,如果你死了,被我父亲谋害致死,我该怎么办?帮你报仇么?但是凶手是我的父亲啊!子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杀害自己的父亲吧?我发现我真是没用,二十多年来,除了吟诗作赋、顾影自怜外,什么用都没有,连自己最真爱的人都无法保护。除了在这座叫做豪宅的牢笼里流着眼泪等待既定的命运降临以外,只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等等!如果不是我爱你,如果不是我时常向父亲诉说我对你的爱意,他是不会在乎一个做亲王门卫的士兵的!如此说来,让一个父亲做出艰难的卑劣选择,让一个男人因为爱而逝去生命,让一位亲王得到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女人,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因我而起吗?因为我的无知、冲动和愚痴,让三个男人都无法幸福,这不就是我造成的么?我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木曜日随着太阳的升起而来,从昨天起到现在,除了呼吸,我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所以就这么卑劣的坐着。我不配吃饭、不配喝水,甚至不配活着。已经中午了,女仆在门外请过三次午饭了,可是我并不觉得饿。每一次女仆敲门,我都幻想着是你或父亲来看我了,结果一次次的失望。你们到底在哪?在干些什么?

母亲得知我的状态后,终于支开我六岁的双胞胎弟弟们过来看我了。打开大门,一脸的焦急。我平静的看着她,心里忍不住冷笑。自从有了弟弟,母亲就从来没有单独和我相处过,即便我硬着头皮去找母亲说话聊天,没个两分钟便会哄走我,怕我影响弟弟们的学习或休息。就算这两分钟里,也完全是一副自豪的口吻,和我讲述弟弟们的事情。现在我出状况了,她来了。那种焦急分明就像手工艺人发现工艺品在交货期前发生了磕碰,提心掉胆的不希望出问题的那种焦躁和急迫。她不是来看我的,而是来查验货物的而已。

我说出了一句话,因为将尽一整天没有吃喝过,现在的我即虚弱无力,又因为嗓子沙哑而发声困难。我尽我所能的大声喊:“出去!让女仆进来,我会吃喝!“也许我的呐喊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小声嘀咕而已。我说了三遍,再也无力重复了。谢天谢地,她似乎终于听到了,我看到她紧张的神情一下放松了下来,一通好女儿乖女儿的乱叫后,便走了。直到最后,我也未曾再见过她。

之所以要吃饭,并不是因为不想让母亲担心,事实上她的担心早已不会来自于对我自身的关心。主要的原因是,我需要调整体力,明天,明天我一定要逃出去,即然你们不来了,那么我就去找。

水耀日的早上,我充分的休息了一夜后,大致恢复了一些。用过早饭,带着我的女仆便离开了这个称之为家的地方。看着大街上穿流不息的人群,听着讨价还价的声音,我终于在冬日的阳光中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城东的平民区,他在不在那里我不知道,但他曾经带我去过,去见他的母亲。他的母亲靠替人洗衣为生,以前为了养活三女一子,曾拼命的工作,但天可怜见,上天并没有因为辛劳而带给她病痛,反而让她具备了同龄妇人不曾有过的健壮。现在她的三个女儿已经嫁人了,儿子也在军队当上了士官,从军营调到了亲王府任职。他的薪水足够赡养这位可敬的老人了。

远远的,我便认出了他的家,虽然附近所有的建筑都一样的乱糟糟,但唯独他家拥有着相对清爽的门面。走近后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我心中不禁开始惶恐,难道连他的母亲也出了什么意外么?正当我回过头准备去其他地方寻找时,正看到他的母亲抱着满满一盆浆洗过的衣物,大步走了回来。我的心情一下便放松了很多。

他的母亲也看到了我,放下木盆,快步走到我跟前,用眼睛认真的看着我,说到:“艾莉婕小姐,你比上回过来时瘦了好多啊!“我心中突然感觉到一丝温暖,自从他消失后,再也没有人关心过我胖瘦之类的事情了。我向她解释了来意,其中隐瞒了谋杀等环节的猜测,主要是说三个多月不见他,也没有音信,不知道他在哪,在干什么。

他的母亲笑着回答我:“这个小王八蛋,他竟然没跟你说吗?呵呵,三个月前,他曾拜托以前一伍的军官带话来,亲王殿下要他出趟远门,可能要几个月才能回来。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向艾莉婕小姐报告,等他回来看我不大巴掌抽他!“她质朴的语言听的我一笑,但马上又笑不出来了。为什么他不和我打招呼?为什么他自己不回来和妈妈打招呼?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带话的人真的是他的战友么?不行,即然他的母亲并不知情,我还不能把这些问题抛给她。更主要的是,如果她想得到,她的儿子所面临的或已经降临的生命之危,完全是由她面前这个愚蠢的贵族女人造成的,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

借身体憔悴不能长时间外出的借口,我离开了他母亲的宿屋,坐上马车向亲王府行去,我希望亲王大人或许能够知道些什么。很快,亲王府就到了,让女仆前去知会护卫,结果女仆回来后,告诉我亲王不在家,几个月前便前去封地了。

有人说过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亲王的失踪,反而让我的顾虑有所减轻,现在我几乎相信他们一切不在家的理由了。我准备回家,当一个人对某件事毫无办法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我决定一直等下去,直到他们回来。

火耀日,冻雨从昨日半夜就开始下了,期间交杂着电闪雷鸣。以前我还是比较害怕这些,而现在完全没有精力去感受那些东西。不过隐约之间,在电闪雷鸣的间隙,我竟然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声音,甚至好像还看到了桌几上水杯中的水也在随之颤动。一定是最近心力憔悴,累到了吧。就在这时,一队军队突然打开了我家的大门,蜂拥了进来。。。。。。

“我精神里耗没了,你呢?““一样,这事儿闹的,关键时刻竟然萎了!!“

此时此刻,我和菲尔同一时间自动解除了魔法,原因是精神力为零。我们两个人的大脑昏昏沉沉的,精神力消耗干净的痛苦实在不好承受,脑袋在刺痛的同时还发晕。我们两个人席地而坐,准备休息一下,然后回小镇,那个叫艾莉婕的灵魂也消失了。现在我们无法交谈,因为脑子太过于敏感,什么声音在我们听来都像大爆炸一样的刺耳响亮。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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