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顿饭吃得我莫名其妙，回来之后我思前想后，还是没明白周老板和李社长都是什么意思。我想着似乎我和李社长以前也没啥交往，互相也都不认识，他和我生气，应该就是因为我踢球的时候抢了他的风头吧，唉，都是社长了，器量怎么这么狭小呢？而我和周老板的交往就更少了，我以前都没听说过他，他凭空对我这么热情，恐怕是有利可图吧。但是我这个小人物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利呢？
还有就是他临走的时候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下场比赛还是这个盘口？下场是哪场？是我们报业集团的这个比赛？那下一场应该是我们日报社对阵商报社，这比赛就算是预测到了结果又有什么意义啊？这种比赛还犯得上预测下结果？周老板上来跟我吃了好几千块钱的饭，还把李社长也叫来了，就为了预测下我们报业集团几个老掉牙的家伙踢的比赛？虽说这个比赛最后冠军队奖金10万，但是这个10万又不是分到个人的手里，队服、拉拉队、条幅、录像、矿泉水、租场地等等这些费用加起来，10万块剩不下什么啊，虽说这个比赛是周老板赞助的，难道周老板就这么关注自己的钱被谁拿去了？
第二天上班，踢球的那几个小子都是腰酸背痛，一大早晨来了就这疼那疼地叫个不停。老秦也拿了瓶好像是什么药膏，让我给他涂上，我说你又没伤，乱上什么药！跟着瞎起哄！
主编拿着个名单煞有介事地过来了，清了清嗓子说：
“我宣布一下下场对商报社的上场人员名单啊。”
然后就挨个读了名字，我一听，怎么没我啊，不是说好了第二场和第三场让我上吗？我就问主编是怎么回事。
主编拿着一个好像是文件一样的表格对我说：“你被红牌禁赛了！”
“啊？这是什么规定啊！”我惊讶道。
“正规规定啊，红牌停赛一场，累计两张黄牌停赛一场，你不知道吗？亏你还是个球迷呢！”主编说。
“我晕啊！咱们这个比赛哪来的这么正规啊！就是大家踢着玩嘛！干嘛那么认真啊！”
“是啊，大家踢着玩，你干嘛那么认真地铲李社长啊！”主编还来劲儿了。
这件事，还真是我理亏，吃了一个冤枉的红牌，还有理说不出，好！我认栽。
没比赛可打，再加上昨天晚上和李社长闹的不愉快，我也没啥心情去现场看比赛，就自己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面，随便翻着今天的报纸。我们报社的报纸很多，报业集团一共好像是有10多种报纸和杂志，好几种我只是听到过名字，没看过到底什么样。这些报纸中，数晚报最火，我们的日报看的人不多，我就拿过一份昨天的晚报，头版的新闻一般都是只看一个标题，我就翻到了体育版面——晚报的体育新闻都是实时的，图文并茂，文笔也好，挺多读者看晚报就是为了看它上面的体育新闻。
我很疑心昨天周老板说的那个盘口是不是当时我们吃饭的时候那个电视上播的那个比赛，我就找了下前天晚报上的比赛直播预报：昨天看的那场比赛主队叫播竹联队，我就专门找这个队的比赛，果然找到了，的确有一场比赛！也就在今天下午，和我们日报社对阵商报社的那场比赛同时进行！
我一看播竹联队今天下午的对手，不禁大吃一惊！居然是臻酋皋队！这不就是周老板的球队吗！
难道周老板昨天向我暗示的就是这场比赛的结果？！这可是正规比赛啊，比赛还没踢呢！要是能准确知道这场比赛的结果，那不就是赌球了吗？这可是违法啊！
周老板说的主队应该还是播竹联队，因为今天这场播竹联队对阵臻酋皋队的比赛，播竹联队还是主场，周老板说盘口是主队让球，平手/半球，那就是说押主队的话，打平了要输掉一半的钱，而押客队的话，客队打平，可以赢一半的钱。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啊，因为没分清楚主队和客队到底谁强，到底谁能赢啊，这个盘口只是表示略微看好主队，觉得主队能赢，但是还是含糊不清的，到底该押谁呢？
想到这，我感觉到后背好像是出了一层冷汗，赌球可不是闹着玩的，涉及数额巨大的话，够掉脑袋的罪过了！而且如果周老板这个暗示的结果真是出现了，那他这个行为就是涉嫌操纵比赛，绝对够判刑的了；我的行为也不仅仅是知情不报这么简单了！别看这两个球队所在的联赛级别比较低，但是黑市上照样开这个盘，这个比赛的结果决定着亿万赌资的归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忽然想到，昨天下午我们日报社和晚报社打比赛，周老板押的是主队，也就是让球的队，昨天晚上的比赛，他还是押的主队，也是让球的队，这难道是在向我暗示，要押主队？如果这样的话，那么比赛的结果可能就是主队播竹联队战胜臻酋皋队，押播竹联队的全赢。我赶紧查了下这两个平时都名不见经传的球队的最近情况和排名：主队播竹联队最近战绩不佳，排在联赛的中游位置上；客队臻酋皋队，也就是周老板的球队，目前气势正旺，排名联赛第一！而且如果这场比赛能赢下来的话，周老板的球队下赛季会直接升级到更高级别的联赛啊，如果不胜，那么就要看别的比赛的结果了，最坏的结果是最后这轮联赛过后，周老板的球队跌至第三名，排名第二第三的球队超过周老板的队，最终排名前两名，获得下赛季进军高级别联赛的资格。
难道周老板通过一些内幕操作控制了比赛？他故意制造一个大冷门，让自己的球队输球，然后他事先买自己的球队输球，这样最后虽然自己的球队没法晋级，但是他可以通过赌球赚大量的钱！
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报警！趁比赛还没结束，否则我就说不清楚了！我拿起电话，“110”刚按了两个“1”，我又把电话挂了。我跟警察说什么啊？我说有人操纵了比赛？谁信啊！警察不得认为我是疯子吗？再说就算是警察相信了我的话，那么我有什么证据证明周老板操纵了比赛了？就凭着他和我吃饭的时候说了的几句话？而且还都是暗示！
这事儿还真麻烦，将来哪一天周老板东窗事发，我也属于被株连的啊，我满地乱串，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我又看了下主编的办公室，他今天好像也没去踢球，要不我跟他先汇报下？这样起码要是出事了，他还能帮我作证——我是汇报过的，就是因为情况不太成熟，所以没有进一步向上级汇报。
我一抬脚，就赶紧缩回来了，这个也不行啊！我是怎么认识周老板的？不就是主编安排的吗？主编知道不知道这个事呢？主编是干净的吗？如果说周老板赌球，那么前几天不就是主编不让我写赌球的文章的吗？这不是说明主编也有牵连吗？这件事复杂了……。
一想到这，我又往深了想了一下，更坏事了：李社长是不是也知情啊！周老板跟我说赌球和开盘口的时候，可都没避讳李社长啊，李社长就在我们旁边听着呢！如果这个属于是向我暗示的话，那同样也向李社长暗示了，李社长最近又要升任报业集团副总裁，那就算是我向社长汇报了，最终不还是要汇报到李社长那去吗？那有什么用啊！
我赶紧把办公室里的大电视打开，找到这场比赛的直播，我一边调台一边暗中祈祷：周老板的球队千万赢啊！
换到这个台的时候，电视里已经没有了球员踢球的画面，里面是两个解说员，一个说臻酋皋队领先了一个赛季，最后这一场，被翻盘了，下赛季还得再熬一年，真是有戏剧性啊！另外一个解说说主队播竹联队在最后一场对于它来说无所谓的比赛里，掀翻了联赛第一的臻酋皋队，真应该获得本赛季的公平竞赛奖啊！
我心都要到了嗓子眼了！怎么恰恰出现这个情况呢！
“输了！输了……”我嘴里叨咕着。
“没输！赢了！”
老秦一伙人大汗淋漓地从外面进来了，兴高采烈地说着，正好赶上我这句了。
老秦大大咧咧地说：“赢了，哥还进球了呢！”
几个人也跟着起哄，说什么的都有，说商报社很菜的，说裁判是黑哨欠揍的，说拉拉队的女生好看的，七嘴八舌，闹闹哄哄，汗臭味，说话声，一下子就把屋子充满了。
“都谁进球了？”我问老秦他们。
“我啊！”老秦拍着胸脯说。
我其实想问的是晚报社对阵后勤集团的那场比赛的李社长是不是进球了，话出口之后我才想到原来那场比赛还没踢呢——我走神了。
这帮小子正在这谈论着的时候，主编拿着一份稿子，忧心忡忡地从里间的办公室里面走出来，直接就到了我这，对我说：
“这个报道停一停啊。”
我一看稿子——就是报道我们报业集团杯的这个比赛的新闻，原来是这样！我立即明白了，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主编转身就要走，我拉着主编，大大咧咧地说：
“主编，下场比赛是咱们对阵后勤集团的，咱们俩上啊，搭档前场啊，多灌后勤集团几个啊！”
主编好像心情很坏的样子，都没搭理我。这时老秦正反应过来，一看这个稿子不让报了，急了。
“主编啊！这场比赛我进球了，咋就不报了呢？上场小苏进球就报了，这也不公平啊！上场是他自作主张把我换下来的……”
没等老秦唠叨完，主编突然脸色一沉，脱口而出地说：
“你懂个屁！”
就这一句，整个办公室都震惊了！主编是远近闻名的好脾气，从来不发火，从来不骂人的，今天是怎么了？老秦也惊呆了，整个人都愣在那，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其他几个同事也都没经历过这个阵势，都傻呵呵地看着。
我拉过老秦，递给他一条毛巾，拍了拍他肩膀，也没说啥。然后又拽了下主编的衣服，主编也有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也挺尴尬的。
我打圆场地众人说：“都别傻看着，该干活干活啊！”
然后又朝着那几个傻呆呆地看热闹的同事说：
“都傻看什么啊！你们身上一股味，去洗澡去！踢完球都不知道洗澡！熏死我们一屋子的人啊！”
这几个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悻悻而去。
其他人都有台阶下，都走了，就主编还在那傻站着，我赶紧说：
“主编，你刚才找我啥事来着？啊，叫我去你办公室啊，走啊！”
主编也是借坡下驴，回了他办公室，我也趁势跟了进去。
主编一坐下，我就赶紧把他办公室的门关上了，然后故作神秘地说：
“今天臻酋皋队输球了，被罚了一个十二码！”
主编有点不明白了，说：
“什么十二码？”
“哎！十二码，就是距离球门很近很近的意思，很近。”
“很近……”主编自言自语地叨咕着。
“对，也就是这个办公室这么长吧。”我伸开双臂比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