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羊肠小道,上了山林夹杂中的黄土夯成的稍大点的小道,林涧风一路朝镇上奔去。
这条路,是林涧风最喜欢的一条路,二十年来,每次走上了这条路,闻着这迥异于山林的黄土的味道,就代表着他正奔向心中的繁华之处——临山镇。
临山镇外面更远处的繁华,更大的繁华,他从书上和网络上也见识了很多,说实话,小镇跟那些繁华一比,只能说是土的掉渣。但是,林涧风就是觉着这个小镇,这条路,是自己心目中最繁华的地方,因为,山林中长大的人都有一个朴素的信念——看得到摸得着的才是自己的,其他的再好与自己无关。
走在黄土路上,想到镇上张癞痢的馅儿饼,杨姑娘的水磨豆花,街角张二的片儿汤……不禁口中生津,想流口水。
正在陶醉于从小到大那些最喜欢的美食时,突然,林涧风猛地站住了,然后,开始翻遍了身上运动服的口袋和军绿色挎包里里外外,征了半天,一脸颓丧:“钱,我没钱,我出门竟然没带一分钱,啊,我这是得有多蠢啊?”
想着此时安躺在抽屉里的自己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钞票,越想越气,想回去拿吧,又觉得这样很丢人,平生第一次出山,就闹了个笑话,这让很重视自己在村里的“形象“的林涧风很是接受不了。
这下真是没钱难倒英雄汉,直接让雄心勃勃的林涧风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林涧风一边仰天大叫,“啊,啊,啊,…….”一边气得直踢路面,搞得是黄烟滚滚,细石乱飞。
“扑棱棱…”,从路边草丛中惊飞出一只鸟,只见它头上一小綴深蓝色闪着光的羽冠,全身羽毛呈灰色,夹杂着或深或浅的红色和黑色,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色彩斑斓。
林涧风看了一眼,是一只山林中常见的山鸡,这东西飞不高,两只翅膀扑棱一阵就要落地,从小到大,林涧风不知道收拾了多少。
林涧风呆呆地看着那只逃之夭夭的山鸡,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越想越得意,最后不禁叉着腰哈哈大笑,吓得那只山鸡没了命的往远处蹦去。
林涧风把裤脚往袜子里一塞,紧了紧挎包背带,一头窜进了路边的山林中,树影摇动,慢慢地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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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中,小镇上一片喧闹,一个青年从镇头上走了进来,肩头上扛着根树枝,树皮还在上边,顶端上还留着几片绿叶。树枝末端挂着两只山鸡,一只兔子,还有一只穿山甲,都用树皮绑紧了,正是林涧风和他的收获,被他惊走的那只山鸡给了他灵感,找到了解决没钱窘境的办法。
临山镇上就有自由交易市场,就是一块平地,山民们拿着自己的收获随便找块地方就开卖,可以现金交易,也可以以物换物。
林涧风找了块空地,把猎物放地上一扔,不一会就有人围了上了,个个脑满肠肥的样子,都是镇上饭店和度假村的厨子。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像临山镇这样尚未被过多污染的乡下成了城里人喜欢的场所,这些野味也成了饭店和度假村招揽顾客的利器。不一会功夫,这点东西就被厨子们瓜分一空。这些东西在外面值钱,但在这里却不算什么,卖不出价,最后也就赚了300块钱。林涧风也不在意,笑眯眯地把钱往裤兜里一塞,拍拍手往镇子里走去。
中午,镇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林涧风把自己心目的几样美味都尝了个遍,摸摸滚圆的肚子,满足地打了几个饱嗝,也不耽误,直接往镇上车站走去。
花了10块钱买了张前往县城的车票,等了半个小时,除了喇叭不响哪里都响的破中巴就‘吱吱嘎嘎’的上路了。
林涧风在车上半睡半醒的晃了2个多小时,来到了县城。县城已经有了很多现代的气息,好多都是林涧风第一次见到实物,他晃晃走走,这边瞅瞅那边看看,不一会就晃荡到了天黑。
晚饭吃了顿麦当劳,第一次吃这个有点不习惯,也不顶饱,出来又在路边找了个面馆吃了两大碗兰州拉面,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
吃完饭又晃了一会,最后找了个小旅馆睡觉,听着外面人声、车声、喇叭声等现代气息揉成的噪杂和外面灯牌和灯柱的光线夹杂成的夜色,有点不适应。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度过了自己在城市里的第一个夜晚,林涧风第二天起床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怔忪,不觉的想念起师父、小山村和那里的山林。
出了小旅馆,找了个早点摊,一口气喝了五碗豆浆,二十根油条,在旁人见鬼似的眼神中,付了钱向长途车站走去。
花了五十块钱买了张去省城三林市的车票,再想想这趟路程有七八个小时,又走到车站边上用剩下的钱买了一瓶水,十张大煎饼,就当做车上的的伙食了。
摸摸空空荡荡的口袋,林涧风不禁叹了口气,才过了一夜,自己现在又成了穷光蛋了。
年青人,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林涧风就抛开了这件烦心的事,坐在位子上好奇的观察着人来人往,等着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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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城到到省城三林市的道路可好多了,虽不宽,但是全程柏油路,车也换成了金龙大巴,坐着比县城里的破中巴舒服多了。
昨晚上就没睡好,班车开动后,林涧风看了一会窗外的风景,慢慢的,瞌睡虫找上门来,靠在座位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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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涧风被车厢里噪杂的惊恐声唤醒了。
“这也太嚣张了,现在还有这样的事?”
“就是,这公。安都是吃干饭的,还一天天的吹嘘平。安。社。会呢。”
“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报.警吧。”
“打了,没信号,这帮车匪路霸就是盯着这个路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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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匪路霸?”林涧风耳朵里听得这个词,睁开了眼睛,顺着乘客惊恐的目光看去。
只见车前面的路上,两棵倒伏的小树横在道路中间,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砍刀向大巴跑来,领头的一个膀大腰圆,剃了个光头,脸上还有一道疤。
这帮子大汉跑到了车门前,拿着手里的刀片拍打着车门,叫嚣着让司机开门。司机一脸惧色,脸色煞白。
车里的乘客恐惧更深,拼命喊着司机不能开门,还有人叫喊着让司机开车冲过去。
看着那横在路上的树木和后面那几块石头,听着这个要求,林涧风不禁翻了个白眼,“真是白痴,这车冲过去不翻了才怪。”
正在车里一片闹腾的时候,只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大巴前挡风玻璃被一块石头砸中,一阵龟裂在玻璃上延展开来,第二块石头被几个大汉在手里颠着,眼中带着威胁,看这架势再不开门这玻璃也撑不了几下了。司机带着苦笑,抖抖索索的摁下了车门按键。
看着车门打开,刚才喧闹的车厢骤然变得燕雀无声,满车乘客大多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一个个变成了鸵鸟。
林涧风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背靠在座位上,微仰着头,看着那几个大汉走上了车来。
带头的光头大汉目光凶狠,上了车里,一刀片拍在司机的头上,司机‘啊’的一声凄惨的叫声,趴在了方向盘上,不一会,头上蜿蜒下来一道血流。
车箱里的乘客见状又是一阵尖叫,更有些胆小的把头埋得更低,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都******别叫了,老子今天只求财,不要命,”光头大汉叫嚣道:“当然你们自己不要命,老子帮你们一把也行。”说着目光扫视全车。
顿时,车内又变得鸦雀无声。
“钱包、手机、项链、戒指、手镯,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老子交出来,”另外几个大汉一人拿着个口袋一边叫喊着,开始向车内走去。
“******,快点,”一个大汉往坐在第一排的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头上拍了一巴掌。
“我没钱”眼镜男抖抖索索地说道。
“没钱?”光头大汉听到,走上眼镜男面前,凶狠地看着他,“你最好老实点,要是让我们兄弟们搜出来,我没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光头手指着司机威胁道:“看到前面那死狗没?那就是不听我们话的下场。你不会想跟他一样吧?”
眼镜男看了司机一眼,身子猛地一抖,低下头不敢再看,过了一会,慢慢地从里面衣服掏出了一个钱包,被光头大汉劈手夺下,眼镜男一脸的肉痛,又不敢说话。
“算你老实”,光头瞟了他一眼,转头向车内的其他人说道:“这就是榜样,配合的,啥事没有,不配合的,就跟那王八蛋一样”,手指向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的司机,“下面,看你们的表现了。”
形势比人强,后面的人只能无可奈何的把身上的钱和值钱的东西往几个大汉手中的口袋中扔去,偶尔有隐藏的,也被搜了出来,顺带给了几巴掌,车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林涧风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若无其事。
【道一派】的教义是道法自然。其中虎吃狼,狼吃羊,强者为大是自然法则,弱者抗争则是大道。其二者是变化和辩证的关系。
就像现在,光头打劫因为他狠、他强,虽然不合理,却暗合了这世界的运行规律,乘客们如果有人抗争,则应对了人类的发展必需的道理——自强不息。
如果车里乘客有人反抗,这样说不得他就会出手帮忙,毕竟这几个家伙的卖相太像坏人了,林涧风看着不爽。因为他从小到大,从书中,从师父那里学习的都是腹黑术,纵横术、帝王心术等等这些高端阴人技巧,连看《水浒传》他关注的也是宋江拉人入伙的技巧。
这帮子强盗做坏人做到连外表都不遮掩一下,实在是太低级了,林涧风心里一阵深深地鄙夷。但是看着满车都是缩头乌龟,他又是一阵气闷,也没了出手的心情。什么样的人是什么样的命,只要这帮子车匪路霸别惹到自己,其他人既然选择了逆来顺受,他也没必要强出头,毕竟自己又不是警察。
只要不出人命,就让这帮子鸵鸟为自己的懦弱买单吧。而且,前面那司机虽说满脸血渍呼啦的看着吓人,但林涧风从大汉出手的力道判断出来,就是头皮破了点。那司机也是在装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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