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涛连连摇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才向李兰猗缓缓道来。
他见李兰猗认不出自己,疑心李兰猗并不是真正的翟怀幸。便绕到李兰猗身后,去看她背上是否有刺青。翟人有刺青的习惯,但落雁公主的刺青却非常特殊。在翟怀幸一岁时获公主封号时,由翟国丞相亲手在她背上刺了展翅大雁。这刺青的材料特殊,平时只能看到浅浅的印子,加热后才能完全显现出来。加上大雁的图案又有精妙之处,难以仿制。方才翟烨涛见到了李兰猗背上的浅印,一时想起了儿时与翟怀幸的兄妹情义这才泪眼难忍。
李兰猗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听翟烨涛一说,便执意拿了铜镜和蜡烛来想自己看看。在翟烨涛的帮助下,她终于也能看清落雁公主的专属刺青了,一只比指甲稍大些的大雁图案的确在烛光的照射下慢慢呈现。
她终于相信翟烨涛对自己全无恶意。只是翟国皇族不是尽数灭于战乱之中吗?
兄妹相见,翟烨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断断续续诉说着这十年来的他的遭遇。从他的话中,李兰猗得知翟烨涛虽是翟国皇族,却因母妃的原因十岁便跑出了翟国,而翟国皇帝也在当年将他从皇族宗谱中删去。这十余年来,他不愿提起自己是皇族血脉的事,隐姓埋名的在各国辗转,因他箭法不错颇得蔡国皇帝赏识,便留在蔡国做了一员将军。古代信息并不发达,翟国亡国后半年他才知道这事。想为国复仇却苦于无权无兵,只得为蔡国在壮兵力,希望蔡国皇帝有朝一日能对大吴发兵,也算是间接报国仇的办法。这次带着人悄悄潜来南越,便是受了蔡国皇帝之意来打探敌情的。
“这么说来,蔡国皇帝真的有意发兵大吴?”李兰猗突然有些担心起来。南越现在虽有苛政,但看得出来南越的居民还算安居乐业。加上她本就不是真正的翟怀幸,自然是希望战乱能少一些。
“未必。”翟烨涛无奈地摇摇头,一脸鄙夷地说:“蔡国皇帝垂垂老矣,又日夜沉醉于声色。他只不过看南越离蔡国近,希望吴锐帝收复南越后原居民并无臣服之心,可以捡个漏罢了。真要他出兵,又费钱又费力的他可不乐意。”
国家真是难治理。李兰猗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疼起吴锐帝来。打下来了还要想办法安抚,还有其他国家虎视眈眈,一朝踏错就给别人做了嫁衣,要当好皇帝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三妹,你怎么了?”见她神色有些黯淡,翟烨涛还以为是因不能报国仇而失落,忙笑着说:“三妹也不必担忧,我这次来也不是全无收获。今日随我一同来的全是咱们翟国人。吴国虽善待他们,给了他们安定的生活,但翟人哪会臣服于他族?待我筹够了人与钱物,便替我翟国报仇。”
虽受善待却仍然想起事,翟人果然忠贞。李兰猗总算明白吴锐帝为什么会对自己防了又防。她笑了笑,对吴锐帝的看法稍稍有了些改变。
“三妹,你们兄妹总算相见了。你便随我一同去蔡国吧。儿时每受父皇责骂,都是三妹你替我转圜,宽慰我。以后让哥哥来保护你,断不再让你受一丝苦痛。”
这是李兰猗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说要保护她的人。她哪里能不感动?可是她却对一脸诚恳地翟烨涛摇了摇头。“哥哥,你我不能在一起。若是在一起,你的真正身世便会被发现。先翟唯一的皇族男子,不知道有多少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你,也不知道会带来多大的杀机。为了翟国,你必须好好的。”
一旦牵扯到翟国,烨涛便再无法拒绝。李兰猗的思维何其之快?她让翟烨涛带着人马上离开,以免吴锐帝归来撞上了。离别之际,二人均是万般不舍。所幸烨涛告诉她,他自有办法得知她的情况。“若是你实在有事,便在皇宫里面放三只白色的大雁风筝,自会京都的翟人想法与你联系。你在皇宫,要小心。”
“哥哥,你也保重。”李兰猗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她很想随翟烨涛一起离开,可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可以依自己的性子而为?她是经历过职场的成年人,太清楚也太懂得抑制自己的欲望。
看着他们渐渐走远,李兰猗抹了抹眼泪。她没有太多的时间花在伤感上,她还要重新布置现场,以给归来的吴锐帝一个合理的解释。哪知她刚叫季焕过来,翟烨涛而匆匆而回,直闯了进来便拉她往外走。
“狗贼又来了,看来他们不找到你势不罢休。你且先与我逃远些,再另做打算。”
看到季焕已经被另一个人拉上了马,李兰猗才将手伸向翟烨涛翻身上马。颠簸之中,她也不忘大声问,“是什么人?”
“似乎是自陈国的人。三妹,你帮我拉好缰绳。”翟烨涛突然将马缰塞进李兰猗手中,一个侧身斜挂于马背上,眨眼间便向他们过来的方向射出去两只箭。看这情况,似乎后面还有人追来。李兰猗不敢乱动,只能紧紧握住缰绳,暗自庆幸自己还好懂些马术。
那翟烨涛是何等人物?自幼受翟国最好的骑射训练,便是在马上出箭时也如履平地一般得兴应手。不多时他的出射便越来越少,看来身后的敌人已被击落了不少。
不知走了多远,翟烨涛不再侧身去看身后。他在马上坐正,拉了拉缰绳,驱着马儿奔到田野的一处民宅外,这才示意李兰猗下马。
民宅外已经拴了十几匹马,看模样这就是翟烨涛在大吴的落脚之处。
“天色不早了,三妹妹便在我这里吃些膳食休息片刻再回吧。”
季焕从民宅内冲了出来,李兰猗脸上一喜,总算没把这孩子给弄丢了。她让季焕去帮着做饭,忙问季焕是否知道了她身世的事。得知季焕什么都不知道,只把翟烨涛当成是路见不平的出手相助的侠客。
“这样最好。如此我倒可以暂时不回去了。”
“真的?”翟烨涛非常高兴,乐得嘴都合不拢。翟怀幸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自然十分乐意多与她相处一段时日。“三妹你真的乐意跟我走了?”
“哥哥。翟国已亡,你我作为翟国仅剩的血脉定要好好保住自己才对得咱们的父皇和母妃。如今哥哥已成蔡国大将,而我也有了假的身份,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先保自身,再作谋划才是万全之策。不过小妹要求哥哥一件事。请哥哥将我送回大吴京都,我才有借口即不用说出哥哥来,又能将遇刺未亡的事圆了过去。”
翟烨涛俊朗的面孔上慢慢呈现出钦佩之意。他连连点点头,赞道:“从小三妹便被父皇称赞是翟女第一智者,当真是不假。枉我还是你哥哥,竟完全想不到三妹所说的那些大道理。也成,便依了三妹。只是三妹不在身边,哥哥我少了智囊啊。”
李兰猗很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屋里走。“哥哥箭术卓越,又很有大将风采。便是我不在身边,哥哥一样能建功立业成为一员大将的。”
“好。哥哥定要做出一番成就,也好与妹妹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