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和殿安静得有些异常,就连驻守在殿门前的十几个太殿也是哈欠连连,疲倦不堪。李兰猗带着宫人都快走到太和殿门口了,领头的太监才反应过来,谄笑着迎上前来请安。
“给啻贵人请安。”领头太监一脸讨好,可跪在李兰猗面前就不动了,看模样并不像让她进去。“啻贵人可是来找皇帝的?午后圣上批奏章时,是不许人进去打扰的。要不请贵人移步到偏殿去候着?”
“我不是来找圣上的。”李兰猗摆摆手,不理会太监诡异的眼神。“我是来找木离的。他可在?”找吴锐帝,开什么玩笑?冬儿和雀信嬷嬷的事都是他授意的,找他又能有什么用?
“啊?”领头太监一时没反映过来,不过很快便又回复了常态,笑着答:“木离就在偏殿中候着,奴才随贵人移步偏殿吧。”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好了。”
进偏殿时,只有拿着食盒的宫女在身边。那宫女悄悄嘀咕着“原来贵人不是来找皇帝的呀。”李兰猗不作理会,笑着迈进了偏殿,走向北窗前的正在研究棋局的木离。
木离的身份在这个宫中非常尴尬,因他并非太监不得担任宫中内职,可他又是皇帝跟着的人,直呼其名又好像不是很好。李兰猗想了许久,才想到了用先生来称呼他以示尊重。
轻轻走到木离身边,他还是没有发觉,一味的看着桌上的棋局沉思着。李兰猗看了一眼棋,也觉得奇怪,便轻轻道:“木离先生这棋好像与我常下的棋有些相似呢。”
“啻贵人?”木离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过来,一脸的愕然,慌忙起身行了个礼。“不敢欺瞒贵人,木离正是在研究贵人的棋局。”
“这棋很是容易,一会便慢慢说予你听。”李兰猗示意宫女将食盒中的点心摆好,“嫔妾做了一些点心,想请木离先生赏脸尝尝看。”从木离入手,先了解吴锐帝再寻办法就是李兰猗想到的救人方式。她知道男宠对于帝王来说,有时候比女人还重要,加上木离这个人看上去不错,是个好沟通的人。
哪知一番好意却让木离呆住了,他受宠若惊地跪在地上,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多谢贵人挂怀。木离这等身份,竟劳贵人动手,受之有愧。”
这是怎么回事?在皇宫之中木离的身份不应该也是很高贵吗?李兰猗心中有百般不解,但现在正能顺着他的达到自己的目的,忙把疑虑甩在一边,笑着道:“哪里的话!”她故意做出动容的样子,看着木离的眼睛,微微有些哽咽道:“接我入宫的正是先生,现下随我一同入宫的人都不在我身边了,我的身世也只有先生知晓。合宫之中,只能与先生说话话,解一解与家人的离别之苦了。”
“身世……”木离的眼神有些迷茫起来,好像也想到了什么一般。见李兰猗推开了小宫女,亲手将点心一一摆放在桌子上,他有些感动。
木离的身份在皇宫中并不如他的吃穿用度那般光鲜。没有任何官位,**中更没有可为男子而设的名份,竟比不过有品位的太监和宫女。加上他常伴帝王左右,纵然话语并不多,嫔妃也难免会疑心他在帝王身边说了些什么,自入宫以来他便不受待见。若不是吴锐帝对他还算有些情份,许他长随身边,只怕木离早就被**中看不见的黑手给毁了。李兰猗如此待自己,他练就的石头之心也微微有点动摇了。
“蒙贵人亲待,木离感激之意实在无可言表。”他猜到了李兰猗此番前来的目的,真诚地对李兰猗说:“若贵人有何事用得上木离,请直言无妨。木离定当尽力而为。”
“并没有什么事。只想与先生聊聊天,排解排解宫中的寂寞。”李兰猗将一盘点心端向木离,“也算是向先生请教请教吧。近来圣上似乎有些烦心事?”
“贵人心思缜密,确如贵人所说。”
“可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木离看着手中的点心,沉吟了一会才道:“虽是朝堂之中,但合宫中都有些耳语,说予贵人也不打紧。邻国内部起了争驳,双方都请圣上相助。是相助还是趁势并吞让圣上苦恼不已。”
“这有何难?若为吴国故,当然是趁势并吞了。”
木离苦笑着摇了摇头,“邻国向来强盛,趁势并吞也不过是三分把握。若无法全胜,对方受外力团结对抗,吴国危矣。”
“看来只能相助了?”
“若不相助,胜者一方秋后算帐,也是一件麻烦之事。唯今之计只有相助,以已之力为他人做嫁衣,必要牵扯吴国兵力好几年。可助哪一方,又是难题。现在局势看不明白,万一所助的一方事后败了,胜者又有借口讨伐我国了。即便是所助一方最终胜了,也难保不会趁势反攻我吴国。邻国,虎视我大吴十余年之久啊。”
“这还真是一件难事。”李兰猗双手一摊,有些同情起吴锐帝来。“这么说来邻国强盛到早有吞吴之心,只因内战而没有付之行动?”
“正是如此。”木离轻叹一声,望向窗外。“大吴在此事上竟无可决策自身命运。”
李兰猗无意识地拔弄着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脑子却在快速飞转着,搜寻记忆中有相似情况的历史故事。可她并不精通于战略,想了半天还是无果,干脆依着木离的说法,按自己的思维开始理解了。
把不熟悉的事联想成自己身边的事,是最容易找到解决办法的,李兰猗把邻国的内战定议为“两只老虎的斗争”,而吴国便当作是手中的枪的猎人,这么一想她便知道答案了。
“出兵相助,但永远相助弱势一方攻打强势者。当弱势一方变为强势时,则转头相助另一方。”
木离似有不解,转身问道:“这是为何?”
笑了笑,李兰猗答道:“这一招可让邻国的内斗永远继续下去,再无力顾及其他。”见木离略一思索之后也笑了,她行了一个平礼。“烦请先生代为说予圣上听,嫔妾这便走了。”
哪知木离却有挽留她的心意,对她说:“贵人为何不亲口向圣上言明,也好解了贵人这今日的烦困?”看来连木离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冬儿与雀信嬷嬷受难正是吴锐帝的意思。
“嫔妾不去了。木离先生还不知道吗?我今日来是来交先生这个朋友的,并不是为了自身。”李兰猗转身离去。
有事相求时临时抱佛脚是交不到朋友的。为了让木离相信她只是为了交朋友而来,她只能将自己所想的东西全部送给木离,以此看看木离是什么样的人也不错。
入夜,冬儿和嬷嬷并没有回来,吴锐帝倒是来了。喝退了所有人,吴锐帝看着李兰猗,问她:“你的主意不错。想要些会什么赏赐,朕都许你。”
如果在三年前,刚入职场的刘小小一定会借机把自己想的东西都说出来。但现在的李兰猗不会。她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语气平淡得如同一洼静水,“愚见能得陛下青睐实是兰猗之幸。兰猗不需要什么赏赐,只想平静地做个贵人,了却余生。”
不争,即是争。此招在有权势的人面前更是好用。李兰猗偷偷抬眼去看半天没有说话的吴锐帝,却发现原先端坐着的他不知何时已站到了自己面前。一双用手的臂弯将她揽入了怀中,帝王身上独有的香熏之直冲入李兰猗的鼻中,竟令她呆滞住了。
“你越是让朕不忍舍你,朕越发不能留你。”吴锐帝的声音充满着无奈,“帝王不可有牵绊,朕不能将牵绊留在身边。赐你三尺白绫自裁,你怨也好,恨也罢,终是朕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