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渐的驶进了咸阳城,咸阳地处“八百里秦川”的腹地,扼渭水之渡,地势平坦,自商君变法,设立郡县制之后,秦国便迁都到了咸阳,虽不过短短十几年时间,但咸阳却发展的极快,如今已经有了一国之都的风范。
玉素微微挑起帘子,打量着咸阳的街道,心里忍不住感慨,如今的秦国,不愧为诸国之首,如今这咸阳城比之临淄与中山城不知繁华了几倍。卫颂与公子尧黎虽是崛起的极快,但毕竟是后起之秀,根基尚浅啊。
前面驾车的墨离回头问道:“殿下可有打算。”
玉素道:“如今出门在外,你们便唤我郎主吧,先去寻个住处,再议下一步的打算。”
墨离想了一想,道:“我墨家有弟子在此开了家酒楼,里面入住的多是出门在外的墨家弟子,一般不接待外客,殿里虽是简陋,但却胜在知根知底比较安全。若是郎主不嫌弃,我们便在此处落脚吧。”
玉素闻言欣然同意,但直到亲眼看到那家店,玉素才懂了墨离嘴里的简陋是真的简陋,而不是在于她客套。
倒不是说房屋有多破旧,而是里面装饰布置极为简单朴素,基本上除了必要的床和桌子,便再无它物了,而也不大在意房间的装饰。就连酒楼里的也多是些粗茶淡饭。
但细想一下,玉素便又释然了,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墨者多来自社会下层,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教育目的,“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尤重艰苦实践,“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以裘褐为衣,以跂蹻(草鞋)为服,日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生活的极为清苦。
墨者们吃苦耐劳、严于律己,把维护公理与道义看作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且墨家武者统称为墨侠,是极具侠义精神的一群人,他们帮扶弱小,鄙视那些年富力强却不思进取的人。
所以想来这家店本也是为了那些游侠和贫困者准备的一个落脚的地方,而非盈利的。
洗去一身尘土,又在房里用了餐,玉素便唤来了墨离,将名帖递给他,道:“劳烦离叔跑一趟,将名帖送到季阳君府上。就说我明日一早前去拜会。”
墨离一怔,想不到玉素来到秦国并不先去拜会秦王,反而去求见这季阳君,也不知他究竟作何打算。他忽然想到这季阳君正是郑姬之父,他恍然,对玉素的想法若有所悟。
而接到名帖的季阳君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并没有听说过中山国有遣人来秦。况且,既然来到秦国,为何不入宫去求见大王,反而来见他这小小的季阳君?但,想到他那个在宫里极为受宠的女儿,心又放了下来,怕是又是来请他帮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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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阳君打量着身前的人,只见那人一身白色深衣,腰系浅蓝色腰带,头发被同色的发带束起,衬得那人越发面冠如玉,明明是个男子,偏偏却生的比他引以为豪的妹妹还要美上几分,雌雄莫辩的美貌,配上他清冷的气质,又不显女气。当他开口介绍自己时,语气不骄不躁:“在下中山国王孙玉夙见过季阳君。”语气清淡的好像一阵清风拂过耳际,却又撩得人心痒难耐,眼前之人无意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
但季阳君微微皱眉,就算是个尤物,但也未免太小了点,身形瘦小,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这公子尧黎未免也太藐视自己了,于是开口的语气便有些不好:“难不是公子尧黎身旁已经无人可用了?竟派个黄毛小儿做使者……”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眼睛上下扫过玉夙全身,嗤笑一声:“便是收做娈童也显小吧。”
来者正是女扮男装的玉素,夙音同素,玉夙便是她男装时的化名。玉夙听了他明显带有侮辱的话也不恼,只是笑答:“在下也曾与公子言,在下面如好女,身如稚童,派在下使秦,怕是有失公子颜面。但公子却说在下乃使秦之不二人选,在下生的虽不够英气,却恰可入得了秦王的眼,此乃投其所好,反比别人更易成事。”
玉夙这话暗讽秦王荒淫无道。喜好女色,且尤好幼女。此话一出便见季阳君表情一僵,想要反驳,但又苦于玉夙并未明说,且她说的又是事实,自己根本无从反驳。于是他果断转移话题,只见季阳君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问道:“君今日前来,所求为何?”
玉夙对曰:“在下并无所求,在下前来不过是为了救您一命。”
季阳君有些惊疑不定的道:“小儿休要信口开河。”
玉夙手执折扇,对他翩翩一礼道:“季阳君且听在下一言。君可知秦王已与赵国联姻。”
季阳君道:“这自是知晓的。”
玉夙道:“那您可知这赵公主一嫁入秦宫便是秦王后。倒时君不仅仅会失去如今的地位,怕是就连性命也难保了。”
季阳君猛地起身,暴喝道:“不过一黄口小儿,竟敢在此妖言惑众,着实该死!”
玉夙面对季阳君的发难依旧面不改色,道:“君羞恼,且听在下一一道来。以君之见,在下颜色如何。”
季阳君被他问得一愣,道:“自是极好的。”
玉夙又问道:“那若在下身为女子呢,与郑姬相比,谁又更胜一筹。”
季阳君被他的话问得有点想入非非,脑袋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幻想玉夙换上女装的模样,虽然郑姬是自己的女儿,但也不得不承认,若与他相比,郑姬怕是无多少胜算。
玉夙见她这般模样,便已经知晓他的答案,于是他道:“那赵国的公主,比之在下,还优胜三分。”天知道那小公主长得是美是丑,反正她是没见过。
但季阳君却被她的话惊得后退了半步,于是玉素再接再厉道:“赵国公主如今不过十二三岁便生成这般摸样,待到他日成年,怕是连在下也要被她比到了泥里。倒时已经徐娘半老的郑姬又将如何自处?”
见季阳君因他的一番话已经陷入了沉思,于是玉素再接再厉,道:“我家公子极是疼爱这个幼妹,自是不忍将她嫁与已年过花甲的秦王,但奈何如今公子人在中山,早已与赵侯决裂,对幼妹之事,实在是鞭长莫及。所以才令在下前来秦国打探消息,若是秦王肯退亲自是最好,但若是秦王不肯,那公子便要替自家妹妹扫清障碍,总是要让公主殿下将这后位做得稳当才好。而郑姬必定首当其冲。”
季阳君听玉夙这么说,心中恼火于公子尧黎如此行事未免太不将他放于眼里,于是嗤笑道:“公子尧黎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真当我是好拿捏的。”
玉夙道:“当年魏美人一事,我家公子也有耳闻,只是他知道的,与秦王听到的略有些出入。”
于是的话,让季阳君一噎,嚣张的话就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玉夙见状,悠哉悠哉的打开折扇,故作风流的扇了起来:“类似这样的故事,我家公子听到的可不少,而且有时闲来无趣,也会搜罗一二事物,以备不时之需。”
此言一出,季阳君瞬间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其实是否真有类似事情,玉夙也不得而知,说那些话,也不过是诈他罢了。但如今见季阳君如此失态,便知自己赌对了,于是轻轻放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您说,若是秦王听到这些事会如何反应?依在下愚见,且不论郑姬如何,她都毕竟是秦王的枕边人,如今秦**,郑姬一枝独秀,想必秦王也不想再失去一个美人。虽不会再宠幸于郑姬,但也不忍杀之。若郑姬无事,那么秦王的怒火,只能是季阳君您独自承受了……”
说到这,玉夙也学着季阳君那样拖长了尾音,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想来,您死的定不会比魏美人好看。”玉夙瞥了一眼,见赵侯彻底瘫软在地上,他便装模作样的叹气道:“在下私以为,若是事情这般解决未免不美,在下与君并无恩怨,若因此使君抖了性命,在下实是不忍。且若不能阻了这桩婚事,未免辜负到了公子对在下的期待。况且有着共同目的的人,怎么也不会成为敌人,您说对么。”
此时的季阳君再也不敢小瞧玉夙,听玉夙这么说,连忙躬身施礼,对玉夙道:“先生所言甚是,还是做盟友的好,若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先生尽管开口。”
玉夙回礼道:“季阳君太客气了,如今在下便有一计,此计若是成了那么郑姬便可凭此成为王后,而您更是可以得到封地,管理万民;如果不能成功,恐怕您连性命也保不住。只看您是否敢为了。”
季阳君有些犹豫的问:“此事先生有几成把握?”
玉夙“啪”的一声收了折扇,颇有些高深莫测的道:“人生有时便是一场豪赌,赢了便可封侯拜相,从此鱼跃成龙,若是输了,那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怨不得别人。”
她扫了一眼季阳君,见他还有些犹豫,便决定推他一把。于是她轻轻抖了一下衣袖,作势要走,仿若自言自语般的道:“不如趁时候还早,去拜访一下鄱阳伯,相比他会对在下的提议感兴趣。”
季阳君一听立马拦下玉夙,这鄱阳伯是他朝他上的对手,且也有女儿在宫里,若是被他得了势,这秦国怕是再难有他的立足之地,他对玉夙拱手道:“一切愿听先生吩咐。”
玉夙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心里感慨,这折扇果然是耍帅的神器啊。ps:说的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