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就知道出事了,上次你回来,我就感觉不对劲。”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你上次出车祸之后,我想了很多。华家那家人,我们惹不起,就一直躲着,可是,总不能躲一辈子吧,就算我们能躲一辈子,孩子也不能躲一辈子,他身上毕竟流着华家的血,早晚都得面对。”
刚才乍一听女儿的话,心脏确实受不了,要他把最疼爱的外孙拱手让人,他当然不能接受,但是听女儿说到最后,对方也只是提出每个月看一次孩子,还愿意出抚养费。他即使再怎么不待见那家人,可是平心而论,他自然能理解对方想看亲孙子的心。
“那您的意思是?”
“我尊重你的想法,孩子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只有你才能决定孩子的将来。”
“那您,不恨华家吗?不恨华新宇的母亲吗?”
周父淡淡的笑了笑,“恨,当然恨,他们家把你害得那么惨,我恨不得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可是,仔细想一想,其实大家只是立场不一样而已,她为儿子,我为女儿,纵使方式方法不对,出发点总是好的。而且,后来发生的事情,都不在大家的预料之内,其实也不能全怪华家,怪只怪,命运捉弄吧。我现在只希望,你和球球,都平平安安的,安安稳稳过日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也不愿你,一直被那个过去折腾。”
父亲时常装糊涂,可是实际上却是最明事理的,这一点,周思怡姐妹俩,再次得到印证。
周思佳笑了笑,拍拍父亲的肩膀,“爸,没想到您还懂这么多大道理啊。”
周父憨憨的笑了笑,“嘿,这哪是大道理,这都是生活磨出来的,以后你就懂了。”
周思怡还是挂着愁容,犹豫再三,才说道:“爸,那我呢,您能原谅我吗?”
“原谅你?你何错之有啊?”周父自然而然地说道。
“可是,当年我那么不懂事,明明是自己信错人做错事,却还离家出走,埋怨了你们那么多年,您不怪我吗?”
周父握着女儿的手,“我跟你妈,这辈子就你和你姐两个孩子,让你们过得不好,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只会自责,怎么会怪你呢。而且,你那时还那么小,我们做父母的,非但不安慰你照顾你,反而责备于你,本来就是爸妈对不起你。”
“爸,您别再说了。”周思怡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您再说,我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说什么傻话,孩子,都过去了,你也别再去想那些事情,不要把自己局限在一个不好的回忆里,凡事看开一些。有时候,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来看,坏事也未必没有好处,经过当年的事,让你,也让我跟你妈,都想明白很多事情,从中学到很多东西,凡事别太较真,听爸爸的话,该放下了。”
周思怡脸上笑着,眼角还噙着泪水,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得不停的点头。
周思怡很快便约下和华新宇律师见面的时间,当然,当事人也会同行。
双方见面的这天早上,杨律师特意打电话给她,再次确认了她的态度。
几人约在律师事务所附近的一家茶楼,杨律师和周思怡进去的时候,华新宇和他的律师已经到了。
杨律师低声说道:“待会儿我来说,你尽量别说话。”
“嗯。”
说话间,已走到华新宇面前,还没等双方介绍,杨律师便率先伸出手去,“邹律师,你好,久仰大名,早就想向您请教请教,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个机会,荣幸。”当知道对方是华家的时候,杨律师就已经猜到他们的律师会是华氏集团的御用律师,今天见到,只是验证了她的猜想而已。是个有趣的对手,杨律师心里不禁暗自想着。
邹律师是个精神头十足的中年男人,个头不高,但看着就很精明的样子。
“原来是杨律师啊,杨律师年轻有为,五月份的那个案子,你是大获全胜啊,在业界,像杨律师既年轻漂亮,又精明能干的女律师,那是少之又少,邹某早就有心结识,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双方都甚为客气的寒暄了一番,不管是真是假,起码看着挺热闹。
但进入正题之后,双方都变得严肃起来,不愧是名律师,职业操守是棒棒的。
可是没多久,双方便握手言和了。
从咖啡馆出来,两位互相欣赏的律师,显然还意犹未尽,便约了别的地方继续,临走前,杨律师把周思怡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双方达成共识,事情已经解决,现在,你可以和华新宇聊聊,我先走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两位律师都走了,只剩两位当事人。
“那个……”“你……”两人同时开了口。
华新宇伸了伸手,“你先说。”
“那个,我们找个地方聊一下?”
他笑了笑,“我也正想说,到吃饭的时间了,要不一起吃个饭。这样吧,我知道有一家店不错,从这里过去也很近,要不我们边吃边聊?”
周思怡看了看手表,“那好吧。”
是一家很有特色的小店,布置得很有情调,颇有一种上世纪三十年代贵族奢靡的感觉。环境很是雅静,伴随着舒缓的轻音乐,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轻了些。
华新宇看了看她碗里的八宝饭,笑着说道:“这里最有特色的,是鱼类,你却点了一碗八宝饭,也真够任性的。”
周思怡也笑了,“这不矛盾啊,吃八宝饭也可以吃鱼啊。”
“诶,我记得,你以前很讨厌吃豆子啊,红豆绿豆什么的都不吃,现在怎么爱吃八宝饭了,这里面可是什么豆子都有。”
“儿子喜欢吃,我也就习惯了,现在要是过一段时间不吃,我反而还会有点想念。”还有卓一洋也喜欢吃,这半句,她在心里没说出来。
说完,感觉到华新宇似乎怔了一怔,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对面坐的,正是儿子他爸呀。意识到这一点,她也颇有些尴尬。
“你可不可以,多跟我说一些儿子的事情?”华新宇的语气,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
周思怡犹豫了一下,而后放下筷子,“周文乐,2006年5月8号出生,A型血,性格乖巧,身体健康,从幼儿园开始,凡是考试或比赛,都能拿到班级前三,哦,对了,他现在在学钢琴,老师说他很有天赋,进步很快。”说着,偏着头想了想,“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华新宇笑了笑,点着头说道:“你把他教得很好。”
“当然啦,我周思怡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她颇为自豪地说道。
这样自然流露情感的周思怡,对他而言,还真是久违了,他不禁看得有些目眩,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啊,孩子有我们俩的基因,想不优秀都难。”
“呵呵,你还真敢讲啊。”周思怡不禁笑了笑。
“我说的是事实,你不觉得吗?”
周思怡笑着点点头,“对对对,有道理。”
“诶,说真的,上次跟你发脾气,真的很抱歉。”
周思怡摆摆手,“没事,都过去了,再说,我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经过上次的不欢而散,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跟我闹到法庭上去,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周思怡沉默了两秒钟,说道:“仔细想想,其实答应你的要求也并没什么坏处,最重要的是,我爸愿意原谅你们。”
“真的,伯父原谅我了?”华新宇不禁激动地说。
“诶诶诶,我爸大人有大量,懒得跟你们计较,所以我才尝试着接受你的提议,不过,以后如果我还是觉得不合适,我依然会提起上诉的。”
“嗯,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满意。”
“哎。”周思怡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件事,我还没跟周文乐商量,得说服他同意才行。诶,对了,你上次说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一洋爸爸?”
华新宇疑惑的看着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周思怡也疑惑的指指自己,“我应该知道吗?”
“就是上次在机场的时候,他要我别回来了,说他有一洋爸爸,不稀罕我,听到自己亲生儿子这么说,我着实心疼了好一段时间。”说着无奈的摇摇头。
“呵,这孩子,我之前倒是听他这样叫过,但没想到他在你面前也这么说,肯定是我爸妈教的。”
这下,华新宇倒是愣了愣,“伯父伯母,应该很喜欢卓一洋吧。”
周思怡点点头,“嗯,还不错。”
她只是无心的说出事实,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一般。但华新宇毕竟不是普通朋友,她的心里已经没了他的位置,但他的心里,却还装着她。
华新宇低头吃饭,借以掩饰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这个卓一洋,就这样定了吗?”
周思怡莫名的心头一紧,手一抖,筷子便掉了,她奇怪的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华新宇紧张的问道:“怎么啦?”
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快得似乎是错觉。她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