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无尽黑暗之地,生命轮回之源。一切生命的终结,都将在幽冥等待轮回转世,与前生前世的种种都将根源断尽,成为新生命的起点。一入幽冥断前缘,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田子啸已经在幽冥之外的黑暗中飘忽了许久,这漆黑不见边际的地方,根本无法判断时间,或许这里本就是完全与时间脱离的。
田子啸已经没有力气大声呼喊了,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老人讲过,幽冥就像一个大水池,灵魂就像小蝌蚪,在大水池里才能游窜,出了大水池就活不了。
如此说来,灵魂不进幽冥,也是会死去的吧。
田子啸很害怕,也很困惑。害怕的是这无尽的黑暗里静悄悄的,这种压抑实在让他受不了,这种恐惧让他要发疯。困惑的是自己已经死了,不知道这灵魂再死一次会是什么样。
突然,脑海里浮出一个词,这个词也是从镇海城里那些无聊的老头那听来的,他们说那是“魂飞魄散”,就是完全、彻底的消失,再也不存在,再也不会存在。
田子啸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想着也是十分的恐惧。自己已经是越来越虚弱,难道这就是魂飞魄散的征兆吗?
这黑暗中似乎变的寒冷起来,比镇海城还要冷,没想到灵魂也会感觉到冷暖。
田子啸尽量蜷缩着身子,但是依旧无法减轻寒冷。活着时,蜷缩着身子睡觉,明明是会暖和许多的,现在怎么就不管用了呢。
现在也没有力气去想了,太虚弱了,睁开眼睛似乎也是十分费力的事情。他现在只想静静的躺着,哪怕是魂飞魄散,就让自己这么安安静静的消失吧。
……
“喂,你醒醒呀……”。
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漆黑的世界,哪里有什么声音,一定是在做梦吧,灵魂也会做梦,真是可笑。
田子啸懒得睁开眼睛,有那力气不如多睡一会,反正也要魂飞魄散的,管他是不是做梦。
“喂,你醒醒呀……”。
这个声音总是在耳边响起,田子啸觉得这是魂飞魄散前的幻觉吧。既然有幻觉不妨看看,或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懒懒的把眼皮子撩开一道小缝,又缓缓闭上,然后又猛然睁开双眼,竟腾的坐起来。
四周依旧是那般漆黑,只是头顶上方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盯着自己,这也太吓人了,田子啸不由自主的惊坐起来。听说过鬼吓人的故事,却不知道还有能吓到鬼的东西。
“哈哈,你终于醒了”,原来就是那只眼睛在说话。
“你……你……”,田子啸被这只大眼睛盯得直发毛,哆哆嗦嗦的问:“你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在上面的?”。
“哈哈哈,我有那么可怕吗”,那只眼睛似乎很开心:“瞧你那怂样,哈哈哈……”。
这清脆的有些悦耳的笑声,听起来似乎很是诱人,田子啸倒不那么害怕了。也是,自己都已经是鬼魂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是什么?是幻觉吗?”,田子啸试探着与这只奇怪的眼睛沟通。
“幻觉?”眼睛似乎迟疑了一下:“为什么这么问?”
这么大一只眼睛悬在漆黑的空中,这不是幻觉是什么,总不是夜空中的月亮吧。
“不是幻觉能是什么”,田子啸垂下头,无意再盯着那只幻觉中的眼睛,只是低声的言语:“看来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许久的没了声音,田子啸再抬头看时,那只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还是黑暗。
“果然是幻觉”。
……
“你终于醒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既不是那只眼睛清脆的声音,也不是之前黑暗中那浑厚的声音。
又来了,还是幻觉。
突然,黑暗中下起倾盆大雨,田子啸一个激灵跳起来,冲着上空喊道:“怎么回事?这里也会下雨?”。
雨越来越大,已经没到田子啸的膝盖,这时才闻到这雨水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
“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臭呀?”,田子啸捏着鼻子愤愤的喊。
“别乱动,省点力气”,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这是保你不会魂飞魄散的幽泉水”。
保我不魂飞魄散,什么意思?田子啸有些蒙圈了。
“什么叫保我不魂飞魄散?我这是在哪?你又是谁?”。
“你现在在我的摄魂瓶中,这些水是幽泉水,可以保护你的魂魄不灭,你乖乖在这里泡着,再过几日就可以出来了”。
摄魂瓶是什么东西?难道自己在一只瓶子里?这也太荒唐了吧。还有这些臭气熏天的水,还要在这里泡着,这不是开玩笑吗。
“你开玩笑的吧?这么臭的水怎么待得住”。
“让你待着就待着,别啰嗦”,雨停了,那声音也停了。
可不是让待着就待着嘛,不想待着也没办法呀。田子啸无奈的站在齐腰深的臭水中,无依无助。他希望这只是幻觉,很快这些臭水就会消失。但是他也希望这是真的,那样自己可能真的不会魂飞魄散。田子啸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不管怎样,自己也脱不了身,大眼睛也好,臭水也罢,既然已经这样了,也只能接受了。死都死了,难道还怕这臭味。
……
田子啸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臭水里泡了多久,只是一直没合眼,一来是这刺鼻的臭味实在太提神,二来他也不想睡着了被淹没在这臭水里。
渐渐地,田子啸感觉到臭水在减少,从腰间到膝盖,最后似乎瞬间蒸发干净,刺鼻的臭味也瞬间消失了。
黑暗中响起嗡鸣,一道白光猛然从天而降,把田子啸整个笼罩在里面。经历了太久的黑暗,这突然出现的白光,让田子啸的双眼一阵刺痛,急忙闭紧双目,抬起双臂挡在额头。
飘飘忽忽的,田子啸感觉自己缓缓的飘了起来,只是这白光太刺眼,不敢睁眼看个究竟。
很快,田子啸的双脚探到了地面,然后稳稳的站在地面上。尝试着睁开双眼,又瞬间闭上。白光似乎已经消失,但眼前似乎也不再是黑暗,虽然只是瞬间的一闪,但外面的亮光还是看的很清晰。
有亮光,难道是起死回生了?田子啸心里有些急切,他迫切想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这可能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尝试着几次睁开双眼,亮光还是很刺眼。
“别着急,小心亮光刺瞎你的眼睛”。
是那个苍老的声音,田子啸有些兴奋,现在可以确定这一切都不是幻觉。
“是你,你是什么人?我是在什么地方?我是不是复活了?”。
“复活?想的倒美”。
“不是复活吗?我明明看到了亮光”。
“亮光不假,不过复活这种事,也亏你敢想”。
田子啸心中稍微有些失落,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毕竟自己是摆脱了无尽的黑暗,就算不是复活,也不必受那份空虚和恐惧的折磨了。
再次尝试睁开眼睛,缓缓地,似乎已经开始适应了,亮光也不是那么刺眼了。
眼前的一切慢慢清晰起来,有柱子、有桌子、有椅子,还有……狐狸?
田子啸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心砰砰乱跳着。眼睛的刺痛感似乎也没了,圆瞪着双眼盯着面前这只狐狸,一只雪白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似乎通人性,正侧着头盯着田子啸,那表情似乎是在笑。田子啸不确定,那似乎就是笑的表情,可是一只狐狸怎么可能会笑呢?
“你,刚才说话的是你?”,田子啸试探着问。其实在心里觉得自己很荒谬,居然在和一只狐狸说话。
“你说的是老鬼吗?他已经走了”。
田子啸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自己跟一只狐狸说话已经够荒谬了,更荒谬的是这只狐狸居然真的开口说话了。
“你……你……你……,你是什么东西?”,田子啸的声音和他的双手一样的颤抖。
“我不是东西,呸,你才不是东西”,小狐狸发觉自己失言了,赶忙改口。
“你没见过动物说话吗?”
田子啸又往后退了一步:“没见过,活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狐狸说话”。
“哈哈哈,你以为自己还活着?”。
是呀,自己早就死了,不过已经说习惯了,总不能说“死了这么久”吧,这也太瘆人了。
小狐狸显然比田子啸平静多了,见田子啸不回答,接着问:“你没听过妖族吗?”。
妖族?田子啸当然听过妖族,只是从来没见过。
妖族是炼狱大陆众多种族之一。据说炼狱大陆原本没有妖族,神魔大战时,魔族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以魔界法力侵蚀大陆原住种族,使其拥有了魔界法力,成为魔族对抗神族的新力量。神魔大战结束后,魔族被永世封印在四处炼狱中,获取魔界法力的种族也消亡殆尽,不过还是有一小部分躲过了神族的搜捕。
数百年后,神魔大陆出现一个新的种族,自称妖族,据说就是当年逃过一劫的魔族帮凶。妖族行踪隐秘、狡诈凶残,世世代代都在窥视四大炼狱,伺机解救他们的魔族主子。
眼前这只小狐狸难道就是妖族?看上去也不似传说的那么可怕,反倒觉得挺可爱的。
“妖族不是人形的吗?你怎么是只狐狸呢?”。
“我是狐妖,原形自然是狐狸啦”,小狐狸说道:“生前修为不够,所以死后原形毕露”。
田子啸见小狐狸似乎很温顺,心里也就不太紧张了:“哦,这么说似乎是有道理”。
“这里是什么地方?”,田子啸问道。
“这里是九幽冥界,专收不愿转世投胎的孤魂野鬼”。
“九幽冥界?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在幽冥外都快魂飞魄散了,幸亏老鬼发现了你,用摄魂瓶把你带回来,这才保住你的魂魄”。
“原来在瓶子里听到的都是真的”,田子啸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我还以为是幻觉呢,竟然有那么大一只眼睛盯着我,真可怕”。
“哈哈哈……”小狐狸笑着,那双本就细如月牙的眼睛也眯缝起来了。
“那就是我的眼睛呀,老鬼让我看着你,等你醒来,没想到把你吓成那个怂样”。
原来就是这只小狐狸,怪不得听着小狐狸的声音这么耳熟。
“这么说来,这里就是鬼魂待的地方喽?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狐狸垂下头,双目中似乎散发出一阵忧伤:“死了自然就来这里了”。
“原来你也死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转世投胎呢?”。
小狐狸抬头看了看田子啸,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去。
田子啸没有叫住小狐狸,他从小狐狸的眼神里读到了深深的忧伤,似乎还夹杂着失望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