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你看、好了。”安澜站起身,特意踢踢腿表示自己没事了,她瞅瞅地上的狗,面染绯红的埋下头,“刚……抱、抱歉啊,狗、狗追我……”
“呵……咳咳。”男子本想露一个安抚的笑却忍不住掩唇又咳嗽了起来,轻微颤动的身体若瑟瑟荻花,似乎脆弱的不堪一击……
“是撞疼你了吗?”安澜想到自己刚才粗莽的撞到他身上,冲劲也不小,她还真怕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男子被自己撞出个什么毛病来,见他咳的越来越厉害,安澜忍不住担忧的拍抚他的背,“我带你去医馆看看吧,我是大夫……”
“无妨……”男子摇摇头,眉眼清淡,“是老毛病了。”
“哦哦。”不知道为什么,安澜总觉得这男子的周身荡开一股让人宁静心安的气息,似乎一切动荡起伏的波澜到了他这,都会无声无息的被包容,被平复。
他的五官说不得出众,只是组合起来,奇异的让人有种清风拂来、出尘脱俗的感觉。
他直视你的时候,与烬不同,烬的目光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让人不敢与他对视,却又不自觉的会被他吸引、蛊惑,看久了,沉陷在他那幽深灿然的眸子中,触到让你百般想遮掩回避的一切……难堪而又挠人。
而这男子的目光,虽然不避不让,却没有那种让人坐如针毡的感觉,只觉有一束明澈的日光扑面而来,自然,清和,如沐春光。
奇怪的男子。
却让人说不出来的倍感舒服。
“这狗死了吗?”这狗柔顺的皮毛一看就是有主人好生驯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她就恶狠狠的咬上来……但要是死了,她也会很麻烦的吧。
从李府跑出来……可从没看过李斌溜过狗啊……这是谁养的?
“半个时辰会醒。”男子淡声回答。
安澜放下心来,将狗拖拽到路边,她可没那么好心还将它送还回去……
忙好了这些,见男子还停留在原处,依旧淡淡的看着她,目光不移半寸,却没有让她有一丝一毫迫人的感觉。安澜走回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嗯。”他点点头,因为坐在轮椅上的原因,他要高抬起头才能与她对视,温凉的眼眸盛着和煦的日光,映入安澜漆黑的瞳孔。这样的姿态,奇异的让安澜心底生出柔软心疼的感觉。
“你想去哪,我推你过去吧。”她弯下身子,让他尽量能够平视自己。
“若姑娘想报恩,推我去那便好。”男子弯了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安澜的错觉,这抹笑像是蒙尘的白玉,有种说不出的灰蒙暗淡。
他一直握着画卷的手抬起,指向了一处。
“哎?你要买糖葫芦?”安澜顺着看过去,讶然问道。
“嗯。”他点头。
“要几串,我去买来。”
“全部要。”
“哎……好。”虽然惊奇不解,安澜还是点头应道,跑过去将所有的都买了下来,连带插糖葫芦的杆子都要了来。
再次在男子直直的注视中走到他跟前,安澜将插满糖葫芦的粗壮杆子递给他,见他一只手还是紧握着画卷,她只好说:“还是我拿着吧,你说你去哪吧,我推你过去。”
“好。”男子的另一只手也握在了画卷的一端,将之平放在大腿上,嘴角依然是浅浅润润的弧度,似笑非笑,却透着一股落寞的疏离。
到了路口,他指个方向,下一个路口,他再指个方向……
而安澜静静的走向他指的方向。
一路,无言。
安澜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她瞥过他嘴角的那道弧度……
似乎一切都有种脱离轨道却奇异融洽的感觉。
直到记忆都开始褪色,她在某一天才恍然知晓,眼前这个男子习惯性的“笑”,其实是因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切,经历着似曾相识的一切,感触着似曾相识的一切……
然后,也许就会像他那般,笑着。
“就是这吗?”跟着男子的指示,他们到了一户有些破败的大院跟前。因长时间没说话,她的嗓音牵带出一丝沙哑,安澜清了清嗓子,环顾周围,听着从里面传出来的孩子声音,只觉这个地方有些眼熟,似乎以前来过……
“哎呀!你系……”一道似捏着嗓子听起来尖细无比的嗓音在纷乱的孩子声音中突兀清晰的响起。
“小姐~有礼!”墙里面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回应道,四个字,说的那叫一个阴阳顿挫,千回百转。
“呀~公子有礼~”还是那道尖细的嗓音,他再度拔高了调……最后、破了音,是男孩咔咔的咳嗽声,隐听见他还念叨着不行了不行了小爷……
“哈哈……”里面立马哄笑成一团,连带在外面听到的安澜都一阵好笑。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一个戏班子的住处。
“嗯,是这里。”男子听见嬉闹声,眼露欣然与缅怀,他淡笑回头看着安澜,“姑娘要进去吗?”
“都来了,进去看看也好。”安澜笑着耸耸肩,她在街头不止一次的看过街头卖艺的孩子们,对他们的生活,她也是蛮好奇的。
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大棒,原来、他是要买给这些孩子吃的。
推着男子跨入大院,吵闹声暂歇了,有几个背着身的孩子还在朗声唱词,听周围突然静了,他们也纷纷回头看过来。
安澜对上那么多双澄澈剔透的孩子眼眸,微有些窘了。
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静,陡然又掀起了十几重惊喜的喊声:“是大哥哥!”
在炸开的孩子声中,十几张稚嫩的笑颜拥挤而来……
“大哥哥!”
“大哥哥来看我们啦!”
“大哥哥我们好想你啊……”
“大哥哥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别挤别挤啊……大哥哥我是小蝈蝈你还记不记得啊?”这个声音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尖着嗓子装娘的孩子。
“我是宝儿大哥哥……”
安澜被一哄而上的孩子们挤出了圈子,举着根诱人的糖葫芦大棒,有些尴尬无奈的站到一旁。身边也走过来几位年长的男子,因为不相识,只是对她礼节性的笑笑。隔着比较近,安澜能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
“你看看这群臭小子像什么样子?”一男子笑骂道。
“欸~这也难怪,是傅公子嘛,孩子们哪能不欢喜。”
“哎,每次来都给孩子们买吃的买穿的,公子人就是太好了老天才……”这一道年长的妇人声音里含着的悲叹怜悯有些格格不入的刺耳。
“张妈,话不能乱说啊,吉人自有天相,傅公子会好的。”先前说话的男子连忙打断妇人戚戚然的话语。
身边再无谈话,唯有一道低声叹息,仿佛吹进安澜的心里,弥散开悲天悯人的感怀。
隐隐的,未明的,安澜心里有些不舒坦了。
抬眼看着被孩子们围在中央的男子,他清和的笑着、说着,没有丝毫不耐……
纵然身处嘈杂,他依旧自成一道安然无声的风景。画里面晴空无云,蔚蓝如海,流荡在平坦坦的灰白雪原上空。纯净简单到多一分情绪都是对他的亵渎。
安澜撇撇嘴,继续举着糖葫芦棒子当透明人……
继续看着眼前这幅生动而静好的画面……
而那男子似乎感触到了安澜的目光,偏过头朝她一笑,然后、向她挥挥手,示意她过去……
随着他的动作,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也终于看到了安澜,便自然问起:“大哥哥,这位姐姐是谁?”
“哇,糖葫芦!”终于……发现了吗……安澜再度无奈了。
是什么样的感情让这些本该好吃的孩子忘记甜滋滋的糖果,只为在那个男子面前挤着说上一句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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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二更啊,有木有~~~~~~~
若是有可能,晚上可能会三更~~~~~大家明早在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