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杀害上官恨的是陈平升和习荣,害死月牙儿的是穆艳萍,与任秋风和从仙并无干系。但是在侠义镇最先丢掉性命的反而是这两人。
但是,这二人的死也非无辜。
二十年前,这些人都不过是江湖芸芸众生里无多少人知晓的存在,当年的事情,并没多少人知道。
二十年前的从仙,在经过当年连城墙都还没有的四方镇的时候,遇上了带着智然逃亡的大夫。当年的从仙还没有日后塑造的老好人的形象,更没有一颗与人为善的心。
从仙不是大门派弟子,也没有一个有派系的师父,他的功夫都是东拼西凑学来的,所幸从仙根骨极佳,悟性又高,功夫东拼西凑倒也自称一派了。彼时武功初成的他和武当两仪剑陈平升交好,受陈平升所托,要给一个带着孩子逃跑的家仆一点教训,自然不会拒绝。
陈平升告诉从仙月牙堡发生了惨案,凶手带着孩子逃跑了。凶手是月牙堡的家仆,因贪图月牙堡的财富,密谋杀害了月牙堡的主人,以图巨大的财富。不料,陈平升、穆艳萍和习荣在最后识破了他的计谋,这仆人谋财不成,便带着孩子逃跑了。
彼时的从仙也不过是个初入江湖的少年人,听的都是说书先生话本里行侠正义的故事,听到陈平升的表述根本没有想到求证这件事情,自认陈平升武当出身,自不会骗他,便在遇上这个所谓家仆凶手的时候,下了黑手。
从仙不是正派弟子,武功路数也驳杂,他与“家仆凶手”交手也占了上风,这“家仆凶手”毕竟是个大夫,即便是会些功夫,也是一般,更何况他怀里还护着一个孩子。
从仙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一时间,两个人都怔住了。
瑟瑟风中,灰布衣衫的大夫发丝凌乱,左手抱着孩子护在身前,孩子的脸侧是一柄银白色的长剑透胸而出,剑甚至刺穿了孩子的襁褓。剑柄被一个白衣男子握住,白衣男子衣袂飘扬,面容清秀,脸上表情颇有些错愕。
这样的场面,放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小孩子的哭声打破了沉默,被哭声惊醒般的白衣男子一把抽出了长剑。好在大夫熟知身体构造,在躲不开剑的时候也尽力让剑刺穿的地方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白剑刺入,红剑抽出,却并没有出现鲜血四溅的情形。
从仙惊住了,他本不过是想擒下这凶手带回月牙堡服罪的,不成想这凶手都有胆子谋害上官恨,武力值却这么低下,这般的招式都躲不过去。一剑透胸,不仅让大夫受了重伤,也让从仙一时无措了。
“你是谁?不分青红皂白也配用剑?”大夫早在剑抽出身体的那一刻便失力半跪到了地上。他高傲的抬头看向从仙,出口讽刺道。
大夫之前在宫里当御医,并不曾熟悉江湖人,常年钻研医术,他的武功早已荒废,更何况逃出月牙堡也消耗了他的精力体力,又一路被追杀,精神极度紧张,这个时候他要是打得过从仙才怪。只是,他死不死无关紧要,孩子却不能。他承诺过的,他一定要护孩子周全。
没有名师教导的从仙最为骄傲的就是他无师自通创出了自己的剑法。不管什么地方都是讲究出身的,从仙没有正经师父教导一直是他无可改变的污点。剑,有君子之名,所以他才选择学剑。没有师父,他便自开山立派便是。而现在,他引以为豪的东西被讽刺了,一个图谋主家财富的家仆有什么资格讽刺他?
“把孩子给我,跟我回月牙堡服罪,我便留你全尸。”从仙喝道。他不知道他的气势已然弱了很多,看着人跪在地上狼狈万分,却锐利的让他不敢直视的眼神,他便觉得这人并不像是图财害命的家仆,只是陈平升也不会骗他。
“哈哈哈,亏你还是练剑了,心不诚何以成道。我宇文溶无愧天地,一剑之仇,我记下了。”大夫以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小声抽噎的小孩,大步离去。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脚步有些踉跄,但是脚下的路却无比的坚定。
从仙就那样看着宇文溶离去,直到人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二十年过去,从仙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开山立派,也没有如一开始想要称霸江湖的志向,他成了一个老好人,不管是谁,他都帮一把,与人为善,比之和尚也不差多少。
二十年过去了,月亮依旧阴晴圆缺变化。
从仙一身白衣狼狈的靠在墙上,左手捂着胸前,右手的剑无力的滑落在地。他看着黑暗中一身黑衣,只看的见一双眼眸的人,心上有些释然。
二十年过去了,关于月牙堡当年的惨案,关于陈平升话语里的真假,他心中早有判断。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他还好吗?”从仙问道,这二十年来他早已知道了宇文溶的身份,出身江湖神医谷,却入了朝堂做了御医。
黑衣人解下面巾,漏出如玉面容,赫然便是智然。他冷冷一笑,说道:“你觉得呢?九阳神功配合拈花指的感觉如何?当年你透胸一剑几乎害了他性命,今日也让你尝尝这透胸的滋味,哈哈哈……”
任秋风为人刻薄,得罪人并不意外。但是他的死就纯属自己作死了。
宇文溶在遭遇了从仙透胸一剑之后,一路逃亡中,即便他是大夫,也没能根治自己的伤。人体是脆弱的,如此重创之下,他的身体即便是好好休养都不一定能够养的好,更何况日日里身体和精神都紧绷的逃亡呢!
一身邋遢的宇文溶带着一身邋遢的小孩来到一个荒郊茶摊上,跟店家讨碗水喝。
这种小茶摊不过是茅草搭就而成,卖些干粮罢了。
不巧,彼时也是初入江湖,不知天高地厚的任秋风也这茶摊歇脚。他一人独占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叠牛肉干,一壶烈酒,并一盘馒头。
宇文溶领着小孩打桌边走过,恰巧一阵风吹过,本就厌恶这肮脏打扮的一大一小的任秋风整个人都不好。说来也巧,风的方向刚好吹过一大一小之后吹到了任秋风的桌上,脸上。偏偏这任秋风初入江湖,没吃过苦,本就对于几日不曾梳洗,不曾好好吃饭而不满,偏偏又……
【小妹的话:最近台风过境,一直下雨,心情不太明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