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其萱向她笑笑:“大嫂,我可没急。我其实早想过了,如果我还做这唐——你叫什么名字呢?我的记忆还没到换庚帖的时候。”
“唐柏,字崖柏。”唐柏被这么一问,感觉刚才剑拔弩张的情势顿时转变为怪异。好吧,这事已经不应该说怪异,应该说诡异了——妻子不知道丈夫的名字,说到的时候现场问丈夫你叫什么名字。
沈其萱无视唐家人惊诧的表情,继续自己的话题:“我如果继续做唐柏的妻子,那么我自然不能让如燕抵命,要不归燕以后不好说亲的,为了归燕的未来的归宿,我只能饶唐如燕一条命。”
唐大夫人和唐二夫人心里松了口气,这沈氏到底还是有分寸的,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这样甚好,要不这么闹僵了,自己也没法和指派自己来的婆母交代啊。
但是唐柏却听出了沈其萱的弦外之音:“你还有其他选择?”
“是的。我已经询问了我们的婚姻的由来,如果你认为我不堪为唐家主妇,那么我也不强人所难,趁着我现在什么都不记的,也舍得下孩子,我们就此和离,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沈其萱这话的语气和早上说“你带着孩子们去给母亲请安”一般无二。
可是听这话的人,都没这么平静了。连唐二夫人都顾不得幸灾乐祸了:“弟妹,这话不能乱讲的。”
沈其萱平静的说:“二嫂好意,我自然知道,只是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当年我姐姐下嫁却落得华年早逝,所以家祖怜惜我,为我高攀了唐府的亲事。虽然祖父是一片爱惜之意,婚姻之事,冷暖自知,想来我重归沈氏,家人也能理解。”
沈其萱当然不是乱说的,她昨晚可是深思熟虑过的,如果唐家不给她主妇正室的尊重,她宁可和离。虽然据说时间已过三年,但是她还是有信心家人对她的关爱不变,她重归娘家,凤城沈家本是商贾人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她绮貌华年,不愁另觅良人,何必在唐家受辱。
可是唐柏却想都没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要被妻子抛弃,要说当年林氏那么闹,也是生是唐家的人,死是唐家的鬼。这沈其萱居然提出和自己和离。她是真心的还是要挟自己?
看着靠着枕上的沈其萱,唐柏想起她的祖父沈延,那个睿智精明的老人,祖孙两个皓首红颜的对比,看不出相貌的相似之处了,但是神态语气如出一辙。凤城沈家,富甲一方,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所以唐柏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推测沈其萱的想法,再不敢轻易发言,省的再让沈其萱抓了把柄:“你要继续做我的妻子,你打算怎么处罚如燕?”
沈其萱心里冷笑:这话可是能听出让步的意思了。一直都听说是男人以休妻威胁女人,没想到女人要休了丈夫的话,也一样好用。
其实世间的事,当你无所畏惧,豁得出来把软肋变成手段的时候,就是对方溃败了。
唐二夫人凡是必要参合的性子上来,说:“既然弟妹咽不下这口气,那么把如燕和她姨娘都赶出去就是了。”
沈其萱心说:把她们赶出去,这唐柏还不置办个外宅来把她们好好的养起来,算什么处罚?
倒是出去了省的还得受自己管辖,逍遥上几年,等唐如燕要说亲的时候,这唐柏还不得再想方设法把她重上了家谱接回来待嫁,然后自己给精挑细选个如意郎君,那时候自己这个嫡母反倒说不上话,更是郁闷。
还不如放在眼皮底下,膈拧就膈拧着,起码在自己掌控下。
所以沈其萱深明大义的说:“虽然二嫂疼我,想要我气平。
可是我既然要继续做唐家的媳妇,就得为唐家着想,虽然把如燕赶出去,我心里痛快了,可是这不就家丑外扬了么。要是给人知道唐家出了个谋害嫡母幼弟的女儿,这对侯爷的名声也不好啊,何况唐家这么多待嫁的女儿们,都是正经的闺秀,难道忍心平白被唐如燕带坏了名声,影响了前程。
我怎么能只顾自己痛快,不顾唐家名声,唐家老爷们外头的面子,尤其好好的姑娘们的闺誉最是要紧。”
这话算是掐住了唐二夫人的七寸,她立刻感觉沈其萱实在贤惠大度,思虑周全,更加认为不能轻饶了唐如燕这小贱人,这小妇生的都没一个好东西,和他们的娘一样贱,还得正室嫡母宽宏大量容忍她们。
唐大夫人虽然没有丈夫了,但是却有命根子一样的亲生女儿,她赶紧说:“三弟妹的意思是?”
沈其萱微微侧了一下头:“如燕小小年纪,就敢妄动杀机,欠上命债,戾气何等之重。
我作为嫡母确实有失于管教之责,不如亡羊补牢,为她辟出一间佛堂,让她诵经修行,一来去去她的戾气,二来也为了我那苦命的孩子积德,也算减轻如燕的罪责。
在自己家里念经礼佛,也不会有什么恶名传到外头去,就算有些风声走漏,也能说如燕迷途知返,不伤唐家名声。”
唐大夫人就说:“弟妹真是又贤良又周到。”
而唐柏却问:“那要如燕在佛堂待多久?”
沈其萱理所当然的说:“最少也要等消除了她的戾气。如果老爷不在意她犯下的罪责,我看等她的戾气消了也就罢了。”至于戾气消除没有,可是得我沈其萱说了算的,这点先说明。
唐柏当然听出了沈其萱的措辞和语气,你看着她戾气消除?只怕等到你死也等不到,就算你没那么狠,拖个十几年才肯说她消了戾气,错过了如燕的适婚期也就足以耽误如燕一辈子了。
唐柏刚要为如燕争取有明确限期的“禁闭”,就听外头报“太夫人来了”。
唐太夫人又由侍女扶着进来,除了床上的沈其萱,唐柏和唐家两位夫人都行礼:“母亲!”
唐家老夫人在飞蓬等搬来的椅子上坐下:“老三媳妇决定怎么处理如燕了么?”
沈其萱微笑的回答:“回母亲的话,媳妇想着这谋杀嫡母幼弟的事,要是传扬出去,实在影响咱们府里的名声,以后姑娘们怎么说亲,所以这事媳妇想着能忍则忍,府里名声最大。
所以媳妇想着就给如燕设个佛堂,让她诵经礼佛,一来去去戾气,赎些罪过,二来也府里的人隔开,省的再生事端,也警戒他人谨言慎行。”
唐老夫人其实也想到唐府的名声,这谋杀嫡母幼弟的话万万说不定,她早上处理如燕用的是顶撞长辈不孝,按她的想法不如把如燕一次打死,以后死无对证,就不怕人说了。
结果老三实在不好对付,偏现在留下的三个儿子里老三最出色,自己还得留着他制约老二,所以才让他带走了如燕。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唐太夫人和唐柏不同,她可看了沈其萱两年,这个三媳妇虽然出身低微,平时看着小事不计较的人,但是大事上,绝对不是忍气吞声的,不如依了老三,让老三媳妇处理,让老三和他媳妇两人内斗去。
如今听了老三媳妇的话,想:这沈氏倒是个识大体,知轻重的。
唐太夫人就说:“你是个懂事的,只是这么绕过了如燕,你不委屈?”
沈其萱回答:“有所为有所不为,总不能为了媳妇委屈,影响了府里。媳妇要是这次打死如燕,也是名正言顺的,可是外头要是有些风言风语的,以后归燕怎么说亲啊。我这个继母彪悍如此,养大的女儿谁家敢娶的。要是外头不知事的当作咱们府里家风,连其他姑娘都影响了,哪里行。”
唐大夫人和唐二夫人都是有亲生女儿的,心里都同意沈其萱。唐二夫人就说了:“三弟妹可是有心的,刚才还说把云燕她们都养在自己跟前呢。”
唐老夫人看向沈其萱,沈其萱赶紧说:“我们老爷说如燕犯下如此大错,是媳妇我未尽教育之责,可是如燕她姨娘连给媳妇请安都天天给如燕告假,媳妇哪里有机会教育啊。所以媳妇痛定思痛,和老爷说,不如把庶子女都养在自己跟前,省的什么事都是媳妇失职。”
唐老太太听了,看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目光里有些焦虑的唐柏,就只说:“你这想法倒是,不过现在你也顾不上,好好休养才是。剩下的从长计议吧。”
沈其萱并不是真的想要把庶子女养在自己跟前的,何况现在这种时候,只是刚才和唐柏的讨价还价的说辞罢了,所以笑着说:“母亲说的是。母亲心疼媳妇,媳妇自然明白。”
唐家老太太就又说:“如燕的佛堂,媳妇打算怎么安排啊,这个就不要拖着了。如燕那丫头不敬长辈,无规无矩的,早些隔离开了,省的带坏了其他孩子。”
沈其萱就说:“如燕虽然不好,倒是也是媳妇的女儿,媳妇也不能真的撒手不管。媳妇想了,就在我后罩房里给她腾几间房子出来,安排佛堂,媳妇也好就近看着,要不真的带坏了其他孩子,媳妇哪里承担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