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之后梦菊二人告辞还家,侯府的生活也渐渐恢复平常。这日,王金贵因着另开酒楼的事,令游掌柜作陪,在仁安街聚福楼最好的雅间招待几家的掌事。这几位分别是:当今太后兄长刘右丞相家的刘管家、礼部尚书杜大人家的钱管家以及威武伯田将军家的夏管家。酒过三巡,几位滕国最有权势家族的大管家就开始为他们新的瓜分计划谋划起来。
“嬷嬷想在康义街另开分号,对于盈利的事究竟有几成把握?”说话的是刘管家,他的年纪看起来比在场的人都大,但声音却底气十足。
“全不担心!现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都中人口比往年增长有余,城西又是过往商人集散之地,只要各位首肯,相信两三年内收回成本不是问题。当然,愚妇也不会白白占了这么大的肥缺。”三大家族早就在康义街埋下势力,如今自己想要进驻自然得要打声招呼,好处更是少不了的,否则人家又如何能让你分一杯羹。
“嬷嬷此言差矣,倒不是老夫泼冷水,嬷嬷有所不知虽然我们几家也在康义街有些个产业,不过到如今都只是徒有其表,好大的空壳罢了。这几年由都外涌进的商人不断,城西已有大部分落入他们囊中,我们几家看似排场,其实早大不如前了。嬷嬷若是要设点分号,与其在我们这打点,倒不如想想如何在那些铜臭商人手中分上一点。”
刘管家言语直白并无多少感情,但王金贵又岂会被他吓倒。于是道:“堂堂滕国三大家族,难道还会怕了几个萍水无根之流!我又怎能避重就轻、舍近求远。”
面白身胖的钱管家道:“如今皇上想要以息养民各保四境,使得大量流民涌入。商人贪得无厌、见利早起,又有隆恩庇荫,岂是我等能够应付。”
夏管家听完冷面道:“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刘管家一抬手,示意道:“诸位请听老夫一言。其实就算嬷嬷今日不约,老夫也早有意想邀各位一聚。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我等祖上之基业,岂可叫人随意采撷。”
“刘兄所言甚是,但不知有何高见?”金贵问。
“我等应联起手来竭尽所能,倾己之力方可收复失地。”刘管家解释道,“商贾流萤有多少来历不明者,皇上虽为休养生息,但京师重地不可不防。家主已有意奏表,但奈何一人之力甚微,还想依仗各家老爷之心力。如此,若然得成,我等行事也可游刃有余。”
“原来刘兄早有计议,如此周到我等岂能不从。”王金贵此话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想要入伙就得帮他们排除异己,但是权衡得失,这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钱管家举杯道:“刘兄用心良苦,钱某佩服佩服!”
刘管家欣然接受,其他人也纷纷举杯对饮,此事便已谈成,不在话下。
酒足饭饱之后金贵亲送三人离去,刚回楼上就有个小二向游掌柜耳语。游掌柜忽然脸上一变,请金贵再入了雅间才道:“皇上来了,正在另一间。虽然布衣打扮,但小二记得长相,此外还有两名亲卫。”
金贵有些不解,不是说皇上新近得了位小皇子吗?如此,不在宫中享受天伦之乐,怎么反倒有心微服出访体察民情。她见游掌柜面露忧色,宽慰道:“今日之事你我也是方才知晓,皇上又岂会提前得知。更何况以皇上之尊,又如何会亲自与你我计较,想必只是一时凑巧,你只管平常行事,不必介怀。”
游掌柜听此一言,方才放下心来。“老仆明白,这就回外头招待。”
“也好。呃,你命人替我备车,这就回园子。”她想着还是要早些让侯爷获悉。
“老仆立刻打点。”游掌柜应声正要离去,忽见刚才的小二又跑了回来,于是训斥道:“作甚冒冒失失的!”
那小二颤微微的回道:“雅间的大爷请掌事的前去回话。”
金贵和游掌柜俱是一愣!等游掌柜望向自己,王金贵向小二道:“你去回话,说我就到。”
该来的总会来的,她本想安安分分做她的侯府管家,不过好像天不遂人愿。
“民妇王氏,参见皇上。”
“平身。”说话的男子坐在主位,头饰珠冠一身狐裘。较之殷陌栖的阴柔绝美,他则显得俊朗飘逸,尊贵之风浑然天成。他看着低首的王金贵眉头微蹙,“多年不见,你似乎与从前大有不同,朕仿佛已要认不出你。”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自古人心思变,此一时彼一时。陛下还能认得民妇,已是皇恩浩荡。”谨慎如她也免不了旧人相遇,就算嘴上撇的毫无干系,又有何用。
“当年朕多方打听却得不到你半点音讯,也是近来机缘巧合才查出你的下落。朕不解,为何当日不曾听说你已择佳婿。”显然,皇帝陛下没有理会她说了什么。
“此等微不足道之事岂敢有污圣听,况且现在先夫已去,民妇不过是得平安候感念先夫在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权当救济,才暂且有个落脚之处。”王金贵说的稀松平常又不足挂齿。
“是吗?或许朕该称呼你——夜姑娘!”
王金贵被他的话惊得猛抬起头,往日的从容不迫早已消失殆尽无影无踪。“我已是结簪之人,皇上莫要如此称呼!”
皇帝挥退了两名亲卫,走上前道:“你说过,救命之恩恩同再造,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王金贵根本无言以对,她睁大的双眼像是恐惧又像是在思考退敌的对策。
皇帝冷笑:“你是自己害怕,还是在为他人害怕?朕从前总看不透你,可是如今却有些明白了。如此隐姓埋名却得不到半点回报,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皇上在说什么,民妇不懂!”她的声音显得异常的冷漠。
“怎么?难道所有的事你都想撇的一干二净,还是你以为朕没有半点把握便会来找你?!”
她的冷漠怎敌的过皇帝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