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雪梅走到了云香馆附近,此时杏花已谢,几个丫头在湖边寻找鲤鱼。从园中传来悠扬的笛声,清远而飘逸。雪梅若有所思,竟跟着笛声越走越近。楼可心一袭青衣立于院中,随心所欲吹奏一曲。她看起来轻减了,脸色也有些苍白。
雪梅忽然觉得自己以往种种有些可笑,又忽而可怜起眼前的人来。至少自己用心过,就算得不到,也不曾后悔。可有的人,连用心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在流言蜚语中苟延残喘。楼可心有过什么,无非是些虚无缥缈的憧憬,被议论的多了就小心翼翼起来,既不能否认也不能欢喜,只那么战战兢兢的端着。她不过一个寄人篱下的弱质女流,连自己的将来都无从打算,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一时善心,雪梅奇怪自己以前怎么会嫉妒她。
笛声停了,可心抬起头来,正好撞上雪梅的视线。两人都有些惊讶,雪梅立刻福过身又匆匆离开,只留下可心茫然的看着她渐渐走远。
行至路上,忽听得沁竹呼唤,雪梅停下脚步,心想她不跟着嬷嬷却来这里,必是有事。
沁竹含笑走来,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盒,道:“雪梅,你瞧这是什么?我昨儿有机会出府,就看见这兰花香膏,我记得你最喜欢这味儿了,给你。”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再亲的姐妹之间都难免裂痕,但她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姐妹独自寂寞。
雪梅接过来,眼中却没有昔日的光彩,只淡淡道:“如今我终日身陷繁花之中,被着各色香气环绕,哪里还需另外添置,只是姐姐的心意,我便收下了。”
沁竹以为她是暗讽现在的处境,不由得为她难过起来,劝慰道:“我知道难为你了,可嬷嬷也是情非得已,请你千万体谅些。等这事儿淡了,咱们再去求嬷嬷,好吗?”
“沁竹,你误会了。咱们姐妹一场,你看我是不分是非的人吗?”雪梅显得平静而淡定,“我怎会怨嬷嬷,如果我连她的本意都看不清,那真白白相处了这么些年。我起初是有气,可是经过这么多天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说那些话不是为了挖苦,而是有感而发。以前心中有太多的纠缠,反而忽视了眼前的美好。”
她明白争对她的人是璧宛公主,因为她离着侯爷最近,她的心意也非不透风的墙,而公主无法容忍这一切,一定会想法子剔除。不是这一次,就是下一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主子要打发个下人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吗?如果真的落到公主手里,恐怕境况比现在还惨。嬷嬷冒着对立的危险,明贬暗保,已经是做了最大的努力,她又怎会不领情。
沁竹听她这么一说,心下终于放宽,鼓励道:“你能想通就好,往后的日子还长着,无论怎样咱们都应该好好的生活下去。”
她也想啊,可是有些时候,命运捉弄身不由己。某些人、某些事,她是无法不介怀的。“你想过安稳的日子,也得这园子里风平浪静才行。侯爷是奉旨迎娶,领的是皇上的情。五夫人量小善妒,不是府上之福啊。”
沁竹听见她的警告,想起这段时间以来的诸多变化,连向来深藏不露的嬷嬷都不冷静了,难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若是这府上会有一场变数,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又能做些什么……
这府上会否有变没人知道,但嬷嬷的推测倒是成了,殷陌栖果然离开侯府陪着皇帝围场狩猎去了。韩氏等人早就期待着这一天,如今怎能不跃跃欲试。
入夜的侯府,平和而宁静。薄云遮蔽着弦月,时隐时现。主屋的灯火渐渐熄灭,屋里的人们都在等待一夜好梦后,爽朗的清晨。
突然,惊锣破空,打散了如水的沉静,顿时人声鼎沸,嘈杂之声不绝于耳。公主璧宛被惊得从被中坐了起来,呼唤道:“妈妈,妈妈这是怎么了?”
“公主莫怕!”欧阳妈妈匆匆赶过来,扶了她道,“妈妈这就去看看。”说完就走到窗前,将之打开,朝外观望起来。
侍女们怕公主着凉,为她披了件外衣,又点亮屋里的烛火。有了陪伴,璧宛感觉好多了,可还是不无担心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欧阳妈妈重新关好窗,回过身来道:“像是在找什么,许是遭贼了。公主不要害怕,妈妈这就带人把门窗检查一遍,不会让人进来的。”
“如此守卫森严的侯府,怎么会进贼呢,而且还跑到了内园了!会不会是有什么事,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公主立时慌了神,说着就要起来。
欧阳妈妈拦下她道:“我的公主,别怕,贼是伤不了您的!外头的事有侍卫们操心,您只管安心休息,老奴会一直守着您的。”
公主点点头,心里却总有些不安,为何侯爷不能在身边陪伴。
正在这时,突然一阵猛烈的敲门声,那力道绝非一个女子可有。屋里的人俱是一惊,欧阳妈妈急忙道:“公主别出声,老奴这便下去。”
欧阳妈妈下得楼去,就见外头映着一片光亮,心里虽狐疑这些人大晚上的跑来这里做什么,却还是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盏盏刺目的灯笼,耀眼的火把。韩氏三人就在当中,四周围满了丫头婆子,家丁侍卫不计其数。
“二夫人,妈子斗胆问一句。这大晚上的,夫人带着这么些人来雅福楼,所谓何事?”欧阳妈妈对他们有戒心,自然不会认为是什么好事。
韩氏正色道:“有人看见贼子往这边逃来,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带人进去搜一搜!”
“这可是公主的闺房,岂能让外人随意进出?二夫人不必忙,只等老奴查看一遍,自会向您禀报!”欧阳妈妈一贯的不退让。
“我身为二夫人,侯爷不在,这府里大小事务我理应照应一二。现下有贼人擅闯,为了侯府的威严,更是为了府中上下的性命安危,我怎能疏漏一丝一毫!你不必再说,我定要亲自检查才能放心!”韩氏有备而来,哪容得她阻拦,将手一挥便义无反顾的带着人进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