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暗室内,再多的烛光也照不亮人心的叵测。
春杏勾着脑袋,双膝并拢跪在地上,从她浑身抑制不住的轻颤就可看出她是有多惶恐。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带来这里,她只是像平常一样的去收垃圾,没有做错事啊?难不成做错了,只是自己还不知道,或者是以前做错的事?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虚脱了,赵妈妈带她来见金贵嬷嬷,然后她就像被彻底遗忘的一直跪在这里,跪到腿都麻了,她也不敢动。
王金贵坐在主位上,身边站着平安侯府里资历最长的几位婆子和妈子,如果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她们不会到的这么齐。
良久,这些窃窃私语的人才将注意力转向这间屋子里,唯一跪着的丫头。
金贵从黑暗中微微探出身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道:“春杏,我让你想了这么久,你考虑清楚了吗?你是预备自己说呢,还是我来问你?”
金贵的话说的不紧不慢,可春杏却还好像被吓着似的。她刚刚还在心里抱怨跪的久,可这会儿又巴不得一直跪着没人理她最好,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出自就错在哪,生怕等下说的不好,嬷嬷生气罚的更重。
“奴……奴婢知错了,求嬷嬷饶命啊,饶命啊!”既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就只有拼命磕头求饶了。
金贵皱眉,缓缓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你说就好了,摆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春杏惊的一下子打住,一脸惊慌失措呆呆的望着金贵。
“春杏啊,都说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姑娘。嬷嬷让你说你就说吧,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了就行。”赵妈妈开导她。
春杏似乎被说动了,虽然她明白做下人的不可以说错话,可她真的挨不住这样漫长的煎熬。
“奴婢大清早一起来就赶紧着去收罗各处的了色,没再做过别的了。”她翻来覆去的回想,也没记起来什么特别的事。
赵妈妈好言问道:“只有这样,都收了哪里的了色啊?”
“因为二夫人那的还没送出来,奴婢就先去了三夫人屋子。”她如实回道。
“只有三夫人那儿?”赵妈妈又问。
春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从来知道这事情一旦关系到主子,是不能胡乱说的。万一一个不留神说错了什么,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愣着作什么,说啊,是不是只有三夫人一处的了色,这所有的了色都是一个地方的?”赵妈妈的声音渐大,一遍又一遍的确认。
为什么她要一直问这些垃圾从哪来?春杏不解,但她预感到事情可能比她想的还要大,那么她到底该不该说,又该怎么说。她不是个冒失鬼,不会随随便便的说上一句话而不考虑后果。
王金贵接过一张对折的宣纸,打开来是一份卖身契。她睨视着春杏,冷冷道:“你爹把你送来这里,可是白纸黑字盖了手印的。咱府上供你吃供你住,这么些年可没哪亏待过你吧。你不感恩图报至少也不该忘恩负义呀,就这么点事你也说不清楚?还是,你要我把你爹请来,他都这么大年纪了,你看好吗?”
她已经被卖给府上,就一辈子都是侯府的人了,要是把她退回去,她拿什么脸见人啊。再说,她爹哪来的银子还给府上,要是知道了非打死她不可。
想到这些,又惊又怕的春杏已是泪流满面。她呜咽着磕头道:“嬷嬷恕罪,春杏知道错了,再不敢有任何欺瞒。那了色的确只有二夫人那一处的。”
“你当真?”王金贵直直的逼视她。
“奴婢绝不敢信口雌黄,愿拿性命担保。”春杏面如土色,已经没有了任何取巧的念头。
万金贵满意的看着她,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起来吧,先别忙着回去,上我那歇歇不迟。”
春杏木然的谢过,心中完全没有大赦后的欣喜,只是失魂落魄的向门口走去。
王金贵看着她离开,才对一旁的婆子吩咐:“把二夫人房里的丫头都给我找来,一个不能少。”……
蓝氏六神无主的在房里来回踱步,她的贴身丫头白英看着主子这样焦急也不免忐忑起来。
蓝氏恨恨的想着,那个死丫头怎么就不能机灵点,一看见事情不对就该立刻告诉她,睡着了叫醒不就好了吗,拖到现在什么都晚了。
“夫人,只是个倒了色的丫头,会有什么事,许是您多心了。”虽然她是想要安慰夫人,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
蓝氏烦躁不安的摇摇头,如果说没事的人都有可能被无形的恐吓压垮,更不要说是藏着无数秘密的人了。
门外传来人声,原来是王金贵派的人来了。那婆子毕恭毕敬的行过礼,道:“嬷嬷请夫人房里的丫头们过去坐坐,若有任何不方便之处还请夫人谅解。”
“什么事啊,这么大阵仗?”蓝氏强装镇定的讥讽道。然而婆子只是垂着头,不再答话。
丫头们乖顺的出了屋子,蓝氏突然紧紧的抓住了白英的手,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
白英迅速的反握了一下,就跟着其她人一起头也不回的走了。
蓝氏感觉只刚才的一下就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她无力的靠在门边,早已没有了任何勇气。如果说以前的铤而走险是逼不得已,那么现在的她有一种大祸临头却孤立无援的无助。
“这是怎么回事?”韩氏等人走远了才敢过来,她不由分说拉了蓝氏进里屋,“到底是为什么要把你房里的丫头都叫走?难不成,璧宛公主的病真的是因为你?”
“不是不是!”蓝氏忙撇清道。
“那是什么?”眼前不就这么件事吗,“干脆我陪你去侯爷那,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蓝氏猛的摇头,一下子跪在地上,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翻涌而出。“不要,没用的,说什么都没用了。”
韩氏想把她扶起来,心却有些揣揣不安。“如果真的不是你,那就更要向侯爷解释,他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啊!”
“什么法式的,恐怕就是侯爷想着法子要治我。我算是想明白了,去了也是白费力气。你要还拿我当妹妹就别再劝我,我也不能害了你,你快回去吧。只是明年这个时候记得给我烧些纸钱,也不枉我叫你一声姐姐。”蓝氏越说越伤心,哭的就更厉害了。
韩氏被她的话吓的连退数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你把我弄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