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被人利用,金贵摇头轻笑,既然是自己生性愚钝技不如人,哪有理由心怀怨气责怪他人。是她轻看了他,活该受此一累。
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皇子,经过岁月的洗礼人心的历练,他终于成长了。作为一个胸怀天下的君王,他必然要心若明镜掌控全局,所以他能对平安侯的部署了如指掌、能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就是再有什么出人意料之处,恐怕她也不会觉着奇怪了。
邵冉轩见她只顾沉思却久久不作应答,便有些焦躁不安起来。他是利用了她不假,可这是因为他们立场敌对,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但更是他怨她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不为所动,恨她早知今日又为何当初要打开他的心结给他片许寄望。他不明白,为何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自己过,皇位是,人也是。
“你恨我吗,后悔吗?”他比谁都害怕知道答案,却又偏要负气一问。
“不敢,皇上心智非凡,民妇甘拜下风。”金贵已平静下来,虽然她还不能完全清楚皇帝引她来意欲何为,但她晓得自己只有心平气和的面对才能有一线生机。
邵冉轩气她的冷若冰霜,不甘道:“只有如此?朕以为你从不会轻易认输,更不会服于钳制。”
“鸟择林而栖,民妇不过是为主效力,哪有什么自我。”今番她虽认服但绝不代表她会就此止步,只要斗争没有结束,她就会永远严正以待。
邵冉轩哪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反驳道:“你以为他就一定是你的良人,那么朕又可否是明主?”
金贵浅笑:“都说贤臣择明主,民妇何德何能,怎敢妄自菲薄。人最怕执念太深,皇上您说是吗?”
“你又何常不是呢?他给了你什么,使你要这般死心塌地的追随他,隐姓埋名终日见不得阳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的确对她还有许多放不下,可是要说到执念只怕她才更甚吧。
有谁是喜欢暗无天日的生活,但是迫于无奈总要有人去承担。金贵敛了容道:“天下人才辈出,皇上根本无需留意于民妇。”也大可不必操心她的苦乐,因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邵冉轩冷笑:“你就这般冥顽不灵,硬要与朕为敌,难道连生死也不顾吗?”
王金贵听他把话说到这份上,自知多说无意,于是沉了颜色,福身道:“皇上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恕民妇请退。”
邵冉轩难掩埋怨的盯着她,自己都表明心意,她还是不肯领情,只怕他纵然说出个求字,人家也视若无睹。“难道你就只会激怒我吗,他到底是哪里比过朕,便是雄心壮志朕也不遑多让。”气极之下他有些口不择言。
金贵没料到他如此恼羞成怒,生怕他声音一大把人招来,忙想逃开,道:“皇上说笑了,民妇只当听错了。”
“何谓听错了,在你心里但凡与我有关的都是错吗?”他不可置信的拦住她,气恼她为何就不能有一点顾忌他的感受。
“皇上请自重!”金贵退开一步,大胆的看着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很多事情是不能勉强更无所谓道理的。为什么她苦口婆心,他还是不能领会。
邵冉轩被她的话一惊,奇怪自己竟会一时失常。明明找她来是早有计议,怎么反倒给她激的乱了心神。他连忙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起来。
王金贵见他恢复平和,于是又道:“皇上,民妇请求告退。”
好不容易引得她来,哪能这么轻易就放回去。邵冉轩悠哉悠哉的饮着酒,漫不经心道:“看天色不早,你就是急着回去只怕也要在车上宿一夜,不若且留在这里,反正这里闲置的屋子也算充裕。”
王金贵不解,刚才还言辞激烈,这会儿又打什么主意?
“朕堂堂一国之君,难道还会扣住你一小管家不成?”邵冉轩抬眼看她,仿佛在耻笑她的顾虑多余。
这中间还扯到殷陌栖,料他也不敢怎样,再说自己也想尽早和殷陌栖见上一面,便就不再犹豫,只道:“民妇怎敢随意揣度圣意,既然皇上体恤,民妇恭敬不如从命。”
邵冉轩将酒杯一放,起身道:“好,朕今晚要与群臣共饮,待明日再好好与你叙旧,相信平安侯不至于反对吧。”皇帝能猜出平安侯的意图,当然不会认为平安侯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
王金贵虽然心有忐忑,但话已出口,怎好反悔只得遵命,心里却存着十二分小心,或许现在只是暂时偃旗息鼓,明日还不知有何名堂。
告退出来,金贵由侍女引路走进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她意外自己也能有机会住这极尽奢华的宫室,穿过外室却见一池氤氲,缓缓散出的龙涎香愈见浓郁。
侍女们上前道:“请嬷嬷先且沐浴更衣,再行休息。”
金贵想自己奔波了一天又出了一身冷汗,的确需要好好梳洗一翻,这些侍女也是周到。不过要让这么多人服侍她沐浴,她还真没这么好福气,于是好言道:“多谢各位姑娘美意,金贵从来自己打点一切,各位姑娘无需挂心,尽可早些回去复命。”
侍女们略一犹豫,就见她深深一福,忙也回了礼,为首的侍女便道:“既然如此,就请嬷嬷好生歇息,奴婢们告退。”
好不容易把人送走,金贵这才绕到屏风后将外衣解开,折腾了一整天她也有些累了。
走近池边,她发觉这一池泉水颜色偏深,面上漂着不知名的草药。金贵奇怪,难道是自己离开皇宫日子太久,如今已经不流行花瓣澡,给成药浴了吗?
虽是狐疑,但试试水温却是恰好,金贵只觉得身子懒懒的,便不再多想,干脆将身子滑入水里,没了全身,立刻感到沁心的舒坦。
这草药也不难闻,还有极淡的药香,也不知有何功效,金贵半眯着眼,长长的吸了口气,暂且将纷扰都抛在一边,不作理会。